她朝浴室里的簡南勛嚷︰「你冰箱什麼都沒有!」
「廢話!」他探頭出來,下巴沾著刮胡泡沫。「單身漢就這樣,妳別忙,我們出去吃。」
「但外面很冷。」
簡南勛在浴室說︰「好想喝碗熱騰騰的米漿。」
「中午了,豆漿店都關了啦。」夏眠繼續搜尋他的冰箱,又發現一瓶過期的牛女乃。她又朝浴室吼︰「嗯∼∼你的牛女乃過期啦!」扔進垃圾桶。
「單身漢,記住,我是單身漢,單身漢就這樣!」
她哈哈笑,拿出微波便當,扒出白飯,回頭嚷︰「有沒有花生?」
「花生醬?」
「不,是花生,配啤酒的花生米!」
簡南勛穿著睡袍,走出浴室,到廚房,拉開抽屜,取出花生米。「喏,妳要干麼?」
他看夏眠將白飯倒進果汁機,然後加了開水打。
「妳做什麼?」他一臉驚恐。
「等一下就知道。」
他拉了高腳凳,坐在一旁監督。
「唉,去做你的事。」她趕他走。
「不,我看妳搞什麼鬼!」
她瞪他一眼。「怕我下毒啊?」倒出果汁機攪碎的白飯,又將花生米丟進去加水打成了糊。
什麼東東啊?他忍不住好奇地問︰「妳在弄早餐?」
「是。」
「昨晚……沒做什麼讓妳不高興的吧?」
「沒有。」她呵呵笑。「怕什麼?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按下果汁機攪碎花生米。
他頭皮發麻,待會兒要吃什麼鬼東西?他想披上外套,無懼寒風自告奮勇出門買午餐,可是看她喜孜孜地又不想掃她興,但那坨東西能吃嗎?他懷疑。
「妳干麼?」他又嚷了。看夏眠將打糊的花生和剛剛的米湯倒進鍋里,開火煮沸。
她邊攪拌,邊哼歌,然後故意瞇著眼陰陰地說︰「哼哼哼,我剛剛下了降頭,待你喝完這鍋,就是我的人了。」說完,左手握拳,一副他插翅難飛的模樣。
「妳精神很好嘛!」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打她,听見她尖叫,他大笑。「別弄了,去床上躺著等我,不用下降頭,我已經是妳的人了。」
她臉紅地笑了。
這時廚房彌漫著濃濃的香味,簡南勛指著那鍋驚呼︰「是米漿?!」
「賓果!答對了。」她倒出鍋里的米漿,分成兩杯,遞了一杯給他。
「怎麼可能?」他茫然地接下馬克杯,聞了又聞,確實是米漿的味道。吹了吹,喝一口、又一口,瞅著她。「我不相信,妳怎麼弄的?」
「你剛剛不是瞧見了?」夏眠好得意。她捧著另一杯米漿,坐到餐桌前。「我念大學時住宿舍,直屬學姊教我的。」她啜一口,舌忝了舌忝唇。「真香,如果花生炒過,會更香。」
簡南勛瞅著她,看她坐在自己的餐桌前,穿著他的大睡袍,脂粉宋施,黑發蓬松,閑適地捧著馬克杯啜飲。在她身後,窗外的天空很藍,日光那麼耀眼,她親手為他做早餐,空氣里滿溢著花生的香味,他心中盈滿感動。
捧著熱熱的馬克杯,又啜飲一口,濃稠的米漿滑入喉嚨,淌進胃里,對照眼前的畫面,他強烈地感受到幸福。
夏眠嘗著米漿,黑發垂在臉畔,一邊吹米漿一邊飲,又不時轉頭跟他說話,但他沒听見她說些什麼,只是熱切地看著她。
「夏眠,我在想……」他從來沒有這樣幸福的感覺,腦袋忽地閃過要娶她的念頭。
「想什麼?」
「算了,改天再說。」他笑著搖搖頭,一向最熱愛自由的他,怎麼忽然想結婚了?
「嘿,話說一半,真討厭。」她瞪住他罵。
他過來,坐在她身邊,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摟著她。
「下個月我想放假。」他玩著她頭發。
「嗯哼,然後呢?」她靠在他胸前,晃著腳。
「我們去巴黎。」
「八里?去八里干麼?吃海產?」
「巴黎,法國的巴黎!」他敲敲她的頭。
「巴黎?」她跳起來。「去那里干麼?」
「玩啊,約會啊。」
「我要工作,不能去。」
「沒有年假嗎?」
「去幾天?」
「十天或一個月。」
她驚呼;「你瘋了?你不是工作狂嗎?」
「我是啊。」
「那還去玩那麼久?」
「我看見妳就想放假,當然我會帶著手機跟計算機,有事還是得處理。」
「一個月實在太久了……」她沒答應,可是他的提議听了真是令人心動哪!
她微笑地瞅著他,伸手撫模他的下巴,還有他的嘴,忽然想到法國的咖啡屋,想到看過的浪漫的法國片--「新橋戀人」……
嘿,蠢蠢欲動哪!
夏眠回家後,簡南勛回老家見父母。難得兒子回來,徐芳儀興奮地喚佣人去市場買菜,她晚上要大煮特煮,滿足兒子的胃。
簡南勛幫父親整理後院玫瑰,晚上一家人圍坐用餐。
「多吃點,來。」徐芳儀忙著盛飯挾菜好快樂。
「最近還是很忙嗎?」半退休的簡聰毅問兒子。
「嗯。」簡南勛切牛排飲紅酒。「過陣子想放假,這次打算休上十天半個月。」
芳儀拍手樂道︰「好啊,我們回屏東看外婆,你好久沒回去了,外婆很想你。」她計劃著︰「全家去旅行,怎樣?去日月潭或墾丁?」
「爸、媽--」簡南勛擱下刀叉,看著兩老。「我有事要說。」
瞧兒子神情嚴肅,徐芳儀心中警鈴大響。「等等!」她連吸兩大口氣,先做好心理準備。
「等一下、等一下--」簡聰毅擱下碗筷,跟著深呼吸,吩咐佣人︰「去拿降血壓的藥。」
「你們兩個太夸張了。」簡南勛哈哈笑。
徐芳儀瞪住兒子。「上次你說有事要說,結果宣布放棄攻讀碩士。」
簡聰毅抱怨︰「還有,那次他決定不念台大要去藝大,也是這表情!」
「還有--」徐芳儀忿然道︰「他決定搬出去自己住時,也是這德行!」
每次兒子一說有事要說,他們倆就驚心動魄。
這回又是什麼大事?他們學聰明了,手牽手心連心,先調呼息、吞降血壓藥猛灌開水養足精神,再一起承受打擊。
簡南勛待父母做好心理準備,問︰「可以了嗎?」他是簡家備受寵愛的獨子,人家孝順父母,他呢?是父母孝順愛子。
「我好了,老公你呢?」徐芳儀苦笑。
簡聰毅吞降血壓藥,開玩笑道︰「再給我五分鐘背一下心經會更好。」徐芳儀賞他白眼。
「我要說嘍……」簡南勛拉拉衣袖,看著父母。
「嗯。」徐芳儀認命,來吧來吧,幸好家里還有鎮定劑。
「好,你說。」簡聰毅隨緣,說吧說吧,反正已經吃了降血壓藥。
兩老瞅著他,乖得像兩只沒脾氣的老貓咪。簡南勛覺得情況有點可笑,他笑得像狐狸,眼楮賊賊的。他說︰「是這樣的,我想結婚。」
「嗄?」簡聰毅瞠目。是結婚?沒听錯?不是壞事?是結婚?
「你要結婚?!」徐芳儀捧胸瞪眼,表情像中頭彩。
「少爺要結婚?」佣人花花姨駭得扔了掃把,奔來參與驚人的一刻。
那個縱橫情場,篤信「約會就好,自由萬歲,工作第一,愛情最後」的簡大少爺要結婚?真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簡南勛只是懶洋洋地說︰「嗯,時候到了。」語氣尋常得像似在說窗外的天氣。
為什麼會有這念頭?只不過是今天醒來,夏眠靠著他,他們蓋著同-張被子,躺在一起。他覺得外面冷,不想下床,想一直摟著她睡下去,于是結婚的念頭一閃而過。
只不過是今天在廚房,看夏眠穿他的睡袍,倚著流理台,低頭微笑煮米漿,空氣那麼香,她站在那里,幸福也在那里,于是結婚的念頭第二次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