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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羅剎 第16頁

作者︰單飛雪

唉,真是頭多情的豹子。慕容別岳對黑豹低哄著。「豹兒,你主子沒事,他會好的——」未說完,豹眼忽地朦朧,水氣氤氳。

「嗄?」抱禧瞧見,哇哇叫。「它哭了!」

豹兒濕了眼楮,為誰掉淚?不醒的主子,或識人不清的凝煙公主?

雷魈命若懸絲,在黑暗夢里游蕩,獨自在鬼門關前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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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煙也在醒不來的噩夢里煎熬,知道邵賜方要利用她來殺雷魈,她過得心驚膽戰,不斷尋思對策。

或者雷魈不會來救,他已死……想到這心更痛。

當時為了擺月兌他,匕首喂毒。沒解藥,雷魈還能活嗎?

但若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絕不能再害他,為了不讓邵賜方的陰謀得逞,唯一辦法,是殺了自己。只要她死了,邵賜方就不可能拿她的血養花,拿她害雷魈,永遠不能要到還魂丹。

眼前只這條路,她卻拿不定主意。

死很容易,不過一刀,往頸子一抹,便成——但她不甘心!

她被囚著一日又一日,表面冷靜,心中波濤洶涌,恨海難填。不殺邵賜方,她不甘心死!

「你一定很想死吧?」邵賜方猜到她的心思,他了解凝煙,不怕她自刎。他跟她說︰「你不會死,因為你不甘心,你絕不會放我逍遙快活。」

「是。」他說對了。他最了解她啊,而今這份了解,令她更難受。

今晚,妖美的奪魂花,在月光里結了碧綠花苞,凝煙見了這珍奇花卉,以前欽佩他變異花種的本事,沒想到他連心都善變。

奪魂花的梗是白的,只結一個花苞。花長及腰,凝煙被帶到它面前。

旁邊侍衛,端著紅木托盤,盤里有白錦,和一柄銀色小彎刀。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原來真要拿她的血養花。

凝煙凜眸,目如寒星。「為何對我這麼殘忍?」

「因為我已不愛你。」

「拿刀割我,你的心不會痛?」

「我承認,對你太殘酷。」

「那為何還這麼做?」她咬牙低吼。

「反正已經辜負你,被你討厭,索性蠻干到底。再做得更過分,也無所謂了。」何妨錯到底,佔盡便宜!他冷道︰「反正在你心中我已畜生不如。」他也不須再矯情,偽裝自己情深義重。他豁出去,要把好處全攬了。

左右侍衛架住凝煙,將她的手抓至花梗上方。

「邵賜方!」凝煙喝叱,掙扎,手被侍衛抓緊。

他下令︰「動手!」

侍衛擎刀,凝煙閉眼,心在戰栗。

有人,是怎樣也不肯傷她,一再擎刀向她,卻只是反弒自己。

有人,是辜負了還不肯饒她,可以若無其事地一再害她。

冷刀刷過手腕,凝煙蹙眉,血流淌,她硬把淚收回眸里。流血這瞬,她心寒齒冷。

從此要一遍遍詛咒他,從此她要像刀鋒冷厲。她要活,活到親眼見邵賜方血流成河。他拿她的血養花,終有天,她也要拿他的骨血養大地。

凝煙在痛里蟄伏,听見自己的心跳聲,胸口怦怦激昂。

我的心呵,它跳得這樣響這麼有力!熱血沸騰啊!原來,恨,可以讓生命更旺盛,意志更堅強!從此不再稀罕愛,從此要血腥的恨,把溫柔都拋棄,情願活在人間地獄。

是啊,這只剩下恨的世界難道不是地獄?火燒心坎,瞬間又凍似堅冰。在恨的淬煉下,傷透的心如刀鋒利,似劍冰冷。

這地獄是邵賜方給的,她會好好安睡,在這痛的針床。

然後有天,逮著機會,拉邵賜方來地獄作陪,死也拉他一起!

血一滴、兩滴從凝煙手腕,婉蜒淌落,滲入泥里,教花根吮了。

凝煙遭逢劇痛,恨入骨髓。

這剎,遠在忘璣閣,臥床已久的黑羅剎,猝然睜眸,殷紅眼瞳。

凝煙……

他自黑夢底醒來,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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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至秋分,林後懸崖,明月高掛,映著獨坐崖上的壯漢與黑豹。

雷魈盤坐在地,與月相對無語,夜風刮動他黑袍。夜空暗藍,星群閃爍,他身後碧樹群靜默。

雷魈眼色憂悒,思念伊人——此時此刻,她被困在哪?

雷魈取出藏在袍內的雕梅瞧著,傷口痊愈,痛楚淡去,思念卻種在心口,更濃,更炙!想她時,心熱身躁,整個人似發燒,時時刻刻思念她,她……還好嗎?

身後傳來腳步聲,雷魈將梅子收回袍內。

「大爺,孫爺來看您了。」抱禧瞅著崖前那抹巨大背影傳話。

雷魈回望抱禧。乍見雷魈一雙炯目眼神,抱禧下意識退一步,踩到石子,叫一聲,身子滑倒。

雷魈一個動作輕易地便將抱禧的身子撥回,穩住了,才松手。「你怕我?」他瞅著抱禧,表情嚴酷,嗓音低沉。

抱禧慌得脹紅臉。「也、也不是……」都怪他臉上刀疤太嚇人,還有高大強壯的身形,襯著迫人氣勢,讓吃素又愛好和平的抱禧覺得有壓力。他不敢直視雷魈眼楮,只慌張道︰「大爺,我們走吧。」轉身跑了,心跳怦怦,好怕喔!

梧桐樹下,已備了酒席。孫無極帶來好酒好菜,他一見雷魈,笑迎上去。

「能走了?慕容兄端地好醫術。」說著,和雷魈入坐。

慕容別岳坐在桌案對面,抱禧幫大家布菜倒酒。

雷魈撇了杯盞,問抱禧︰「有沒有碗?」

「有。」抱禧回屋拿只大碗來。

雷魈拿了碗,取來酒壇,嘩地傾滿,狂飲而盡。

抱禧看傻了,孫無極以扇掩面低笑著。暗思量——雷魈莫非是想死凝煙了?才飲得又急又猛?!唉,可憐著了情魔,相思成狂。

慕容別岳提醒。「刀傷剛好,不宜狂飲烈酒。」

雷魈滿心愁苦,哪听得進勸,兀自又倒一碗,干了。

慕容別岳微蹙眉,早知這廝不愛惜身體,就不救他了。

抱禧張大嘴巴,看雷魈轉眼干掉一壇酒。天啊!太猛了。

吧掉整壇酒,雷魈砸了碗,面向慕容別岳,拱手拜謝。

「雷某今次得慕容兄相救,他日用得著兄弟之處,盡避開口,定全力相幫。」語氣磅礡,擲地有聲。

慕容別岳乃世外隱士,被雷魈豪氣的舉措弄得不自在,只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孫無極揮扇笑道︰「雷兄弟,慕容先生行事低調,與人鮮有過節,哪有什麼事要你幫?要報恩,就報在我這。」說完,立刻遭來雷魈與慕容別岳的白眼,他干笑著。又向雷魈道︰「好兄弟,這回九死一生,明日回寨,好生調養休息,教內事務,小弟自會打點。」

「我,要去救凝煙。」雷魈擎來第二壇酒,唰地拍開封泥,再飲。相思愁煞人,一醉解干愁。

孫無極拉抱禧坐下。「來來來,吃菜,甭拘禮,一起用。」故意忽略雷魈想救凝煙這事。

雷魈追問他︰「孫無極,你可知道凝煙而今被囚在哪?」他人面廣眼線多,定有線索。

繼續裝傻!孫無極幫抱禧挾菜。「來,多吃點,難得拿這麼多好酒好菜來……」

鏗!歃刀擲落桌面,震倒酒杯。抱禧啊地一聲跳下椅子,嚇得面青唇白。

慕容別岳瞅著案上寶刀,神色自若,態度從容,反正與他無關,要砍要殺也輪不到他。

唉,苦惱。孫無極覷著寶刀,抱禧嚇得都快尿褲子了,他笑笑地問雷魑。「凝煙扎傷你,你還惦著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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