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望著彌生,唉,他怎會不明白,她忍著痛不說,是因為怕影響他的工作。結果他忙完就趕著赴約,她更說不出口了。她就是這樣善解人意,他感動又心疼。拿棉花棒沾水,小心地幫她潤唇。
手機響了,是彌生的,他扔了棉花棒接電話。
「彌生?看醫生沒?」
「謹臧?」
「嗄?老大?怎麼是你?我打錯啦?」謹臧詫異。「沒錯啊,我是打給彌生啊……」
「不是的,彌生她……」金紹棠約略描述了事情經過。
謹臧听了直嚷天啊天啊的,因為緊張,他語無倫次起來。「那她現在怎樣?天啊……動手術!天啊∼∼急性盲腸炎?很危險啊∼∼我有個表嬸就是盲腸炎,她太晚開刀變成月復膜炎,後來就——」
金紹棠打斷他的話。「手術很順利,她睡了。」他奇怪道︰「你怎麼知道她不舒服?」
「拜托∼∼大姊晚上氣色很差,你沒發現啊?我說她要看醫生,她就是不讓我跟你講……」
金紹棠听了自責更深。連謹臧都發現彌生異狀了,那他是怎麼回事?簡直可惡!
她先是听見聲音,低低的呼息聲……她睜開眼,又用力眨眨眼,才逐漸看清眼前景象——有人趴在床沿睡了。
她目光閃爍,是金紹棠!再往下看,她的手被他大大的手掌牢握著。瞬間一股強烈的滿足感淹沒她,她不敢動,小心呼吸,怕吵醒他,抑或是怕……這是一場夢?
她環顧四周,明白身處醫院。回想事情經過,依稀記得痛倒地上,昏迷中他來攙扶,抱著她胡闖,好像還大吼大叫地嚷嚷,後來……後來她就失去意識了。
現在又是什麼情況?牆壁雪白,一架電視機,一只矮櫃,藍色水壺,空氣彌漫消毒水味。這里只有一張病床,看來是頭等病房。
她右手輕輕掀被窺看自己,病服稍稍扯開一點,看見月復部覆著紗布,這時她有些明白了,很有可能是盲腸炎,難怪會痛到沒法走路。她揣測著,也不急於找答案,視線又一次落到那只被他握著的左手。嘿,她舍不得閉眼楮了,貪心地一直看著他,感受被他牢握的溫暖。早先那劇烈的疼痛,此際,仿佛是好遠的事了。現在這樣看著他,听著他熟睡的呼息,彌生覺得好滿足啊!
他睡著的模樣真可愛,當他吸氣,她也跟著吸氣,他吐氣,她又跟著吐氣。她讓自己呼吸的節奏跟他一致,仿佛這樣,與他的距離就又縮小一點。幾次下來,她笑了,笑自己荒謬,真個了。
然愛情不就是會把人變嗎?望著他,她目光溫柔。
她想——他守著她,他果然還是很在乎她的。
***
早上八點,錦棠員工就被叫來醫院。病房中央,有個男人好精神地指揮大家做事。
「叫我來就為了要我掃廁所?」姍芭拿著馬桶刷抱怨。「老大你太過分了!」但抗議無效,金紹棠凶狠一瞪,姍芭唔了一聲,頭一縮,滾回廁所刷刷刷。
「紹棠,你讓他們回去吧。」彌生靠坐在病床上說。「廁所很乾淨,房間也很整潔,我很滿意了。」
她滿意是她滿意,金紹棠可不以為然,事事講究造型的他職業病犯了。他瞪了彌生一眼。「你別管,好好休息。」然後繼續指揮謹臧。「過去,右邊一點,左邊高一點,再高一點……」
謹臧高舉著超大的畫一下往右、一下往左,哭笑不得,他用力踮起腳跟。「太高了……」&@*#……謹臧暗罵,放低油畫。
金紹棠又說︰「喂,太低了。」
*#*&……謹臧氣得碎碎念,彌生忍不住笑了。
終於金紹棠滿意了。「好,就這樣。」
呼——終於!「老大,可以了喔?」
「可以了。」
「好。」謹臧單手按住畫,另一手掏出掛鉤,用嘴撕下膠貼,啪噠黏上掛——
「還是低一點好了。」金紹棠說。
「靠!你整我啊老大。」謹臧用力拔膠貼。
噗!彌生搗住嘴,硬是忍下大笑的沖動。大清早的金紹棠就為了病房的擺設大發牢騷。
「顏色不對,白兮兮的,對你不好。」所以要謹臧拿他辦公室的畫過來,又說︰「廁所不乾淨,對你不好!」所以叫姍芭過來掃廁所。
打開電視他詫嚷︰「什麼?只有三台可以看?那怎麼行,會悶死你了。」便要謹臧將公司的DVD搬來,還要謹臧晚點去租影碟。
看他們忙進忙出,她怪不好意思的,可是大家明白金紹棠的脾氣,不把病房弄得漂亮舒適,他是不會罷休的。他甚至要姍芭到醫院附設的花店買香水百合,他說這樣才不會一直聞到消毒水味。
可當一個小時後,他對謹臧說︰「我車上有一條客戶送的波斯地毯,你拿上來鋪。」
「嗄?」謹臧尖呼。
「鋪地毯?我沒听錯吧?」姍芭沖出來,手上還抓著馬桶刷。
金紹棠一副他們大驚小敝的模樣。「這樣濕氣才不會那麼重,對彌生比較好。」
「有沒有搞錯?」姍芭瞠目,不就割個盲腸嘛,有這麼嚴重嗎?
謹臧張大嘴巴,瞪著老大的眼神好像他瘋了。
「我的天!」彌生格格笑。他吹毛求疵起來天下無敵。
金紹棠催促。「你還不去拿?!」
「喔∼∼地毯啊,喔∼∼真的啊,好,我去拿……」謹臧恍惚地走出去。
一會兒,嶄新地毯鋪開來,蓋住了灰色地板。金紹棠雙手抱胸欣賞,嗯,他終於感到滿意了。在他身旁,謹臧、姍芭累得掛在椅上。
砰地門推開。「換藥嘍!」護士嚷著,她拉著藥車倒退地走進來,一轉身「嘩」地一聲倒退三步。護士呆住了,這是哪?又是地毯又是畫又是花又是桌巾的,她用力揉眼楮。「我走錯了?」又退出去,抬頭望門號。「沒錯啊……」
轟!里邊爆出大笑。姍芭跟謹臧笑得蹲到地上,彌生因為不能大聲笑,表情痛苦。
「你們把這怎麼了?」護士生氣了,用力將藥車推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彌生道歉。
「只是稍微布置一下。」金紹棠說。
「稍微?!」護士搖頭,神經病,搞得五顏六色的。她將藥車停在床邊,忍不住碎碎念。「醫院是養病的地方,別弄得花花綠綠的。」
噗!姍芭跟謹臧從蹲在地上變成趴在地上。
金紹棠板起臉。「我覺得很好啊,暖色系可以幫人增加免疫力,心情愉快,病才好得快。」不懂就別亂嫌!
「打針。」護士懶得說,她按住彌生手腕,準備注射。
大家過來圍住彌生,金紹棠最關心,他挨著護士身邊監督,看護士小姐拍拍彌生手背。
「你的靜脈不好找喔!」說著,針頭戳進去,彌生皺眉,金紹棠抽氣,謹臧握緊拳頭,姍芭啊一聲。
沒成功。「不行,再來!」護士抽出針管,又拍拍手背,重新找好位置,一針戳進——
「哇——」姍芭怪叫。「很痛吧?」
唔……彌生拽眉,金紹棠流汗。
「嗯……還是不行。」護士又拔出針。「再來!」重新找好位置,一針插入。
「哇咧——」姍芭轉身不敢看了,謹臧覺得頭暈,彌生心跳劇烈。金紹棠看見長針又一次被拔出來,他眼角抽搐,血壓驟升。
「嗯……」護士搖頭。「還是不行,再來——」
「你再什麼再——」金紹棠跳腳,謹臧抓住老大,護士嚇得飛掉針筒。金紹棠咆哮。「你要再來幾次?會不會打針?你乾脆把她捅死算了,這樣插來插去你當她不會痛啊?你不能看準再插嗎?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