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一陣尷尬地沈默,唯有一點相同的是,他們的心都跳得好快,他們的臉都有一點紅,他們面對彼此都有那麼一點緊張。這到底是……
貓咪打了個呵欠。
陳穎回神過來,急道︰「我上樓了。」不舍得走,可是並沒有話要說。
他也愚蠢地忙道︰「我等等也該出門了。」
「喔。」她點頭。「那……我上樓了。」
「喔,嗯。」
她看他一眼轉身上樓,他望住她背影轉身離開,結束這可笑的對白。陳穎上樓時,想著他方才的吻,心神不寧。
慕藏鱗回到家里,收拾餐盤時,想起陳穎柔軟的嘴。
扭開水龍頭清洗碗盤時,仍不敢相信自己吻了那女人。
水嘩啦啦淌過他的手,她哭泣的表情,她墜下的眼淚,在他心上重映。
手指劃過洗淨的瓷盤,憶及方才她說話的模樣。
一星期放兩天假,做滿一年有七天年假,員工福利完善,做了三十年後有一筆退休金,慕先生,這話題可以更悶一點。
慕藏鱗笑了,眼色溫柔,輕撫著瓷盤。從來也沒有……踫過這樣的女人。
※※※
「怎樣,拿到硯台沒?」晚上關念慈打電話關心。
「唉!」慕藏鱗嘆息。「我還沒提起,她就把硯台借人了。」
「哈哈,可憐喔∼∼」關念慈夾著電話,忙著整理新款的服飾。「怎樣,她把你氣死了?你的魅力退步啦?」她開玩笑。「這女人那麼難討好?她刁難你嗎?是不是好凶的女人啊?」
「我……今天吻了她。」他說,口氣困惑。
必念慈怔住,但旋即笑說︰「你吻她?這可怪了,不是說她好討厭的嗎?」
「對啊。」慕藏鱗搔搔頭,托住下顎,盯著桌上酒杯。「很奇怪,她看起來明明很冷漠,今日她被貓抓傷臉,竟難過得掉眼淚。」
「所以你吻了她?」關念慈說得很輕松,心卻酸得一塌糊涂。「難道你喜歡上她?」問了,她即刻後悔,害怕听見答案。
「也不是這樣。」慕藏鱗心緒紊亂。「那時只覺得……覺得應該吻她……」他也說不清楚。他吻了,而且感覺很好;她的嘴唇冰冰涼涼,但她膽怯害羞的舌頭很溫暖,他情不自禁深吻她。滋味好得令他呼吸困難,他回憶著,胸腔炙熱。
必念慈背脊發寒。「呃……這樣啊……」
「該死!我很少這樣沖動,真不敢相信。」
「這很正常啊∼∼」她說。「因為她哭了嘛,一般男人都這樣的,一時憐憫,感覺心疼,就吻了……你不用想太多,那她什麼反應?」
「我們都當沒事。」
「是吧。」她堅定道。「這只是個意外的吻,和感情無關。」她像是說服自己那樣說。可是她心底知道,慕藏鱗從不是那種沖動的男人,這個女人莫非吸引住他?
「是這樣嗎?」和感情無涉?
月光流泄一地,微風輕撫綠葉。慕藏鱗望著庭院,想念那只貪玩的貓咪,門扉靜靜掩著,他想念下午推開門時,那一張白皙如月的臉,那一雙貓似幽靜神秘的眼。「念慈,我第一次這樣輕易吻了人。」他低聲道。
她轉移話題。「還是擔心你的硯台吧,你跟她討論沒?不如直接問她想開價多少。」
「我沒提。」
「為啥不提?不是很想要嗎?」
「我開不了口。」
「為什麼?」她問。
慕藏鱗緘默。因為怕被討厭?怕被察覺他接近她的企圖?
硯台是接近她的目的,陳穎是他得到硯台的過程,但是……這個過程,怎麼令他開始流連,好幾次望住陳穎,竟說不出他想要的硯台。
曾幾何時,他在乎起她對他的想法?
第五章
他身高至少一八五,他輪廓深刻鼻梁高挺,他有一雙溫暖的眼楮,他身材比例完美,胸膛寬闊得足以令女人想撲上去藏匿在他雙臂間,最重要的是,他好溫柔、很紳士,他就站在陳穎面前,就站在陳穎床邊。
她躺在床上仰望他,他對她微笑,笑得好像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女人。老天,他的笑容令她呼吸困難。喔,老天……陳穎屏息,看著他低來,上帝!她睜大眼楮,他輕輕吻上她嘴唇,他握住她手臂,他手掌的溫度令她毛管憤起,他離開她的唇,往下親吻她下顎,親吻她頸子,親吻她……
叮∼∼
門鈴大響,陳穎驚醒,躺在床上為自己作的夢喘息不止。
叮∼∼
門鈴持續響,她看了時間,十二點!?她皺眉下床。
一開門就被高八度的嗓音襲擊。「親愛的……」門外站著一名豐腴的婦人,她身上帶著酒味,大大的眼楮大大的笑容,濃妝艷抹。右手腕上掛著叮叮當當的首飾,身上穿著廉價的花襯衫和紅色長褲。
相較於她見到陳穎的喜悅,陳穎則是好冷漠的一張臉。
陳穎推開門,看著她。「媽。」聞到她身上刺鼻的酒味。
「親愛的!」婦人仰頭哈哈大笑,完全忘了現在是深夜時分,她的笑聲在寂靜的樓梯間听來特刺耳。
「那是貓的名字。」陳穎糾正她。
「我知道。」她拍拍女兒肩膀大笑。「但你是我親愛的啊……」
「找我干麼?」陳穎問。
她笑嘻嘻揚揚手里袋子。「當當!媽今天去市場買了雞。」伸手模陳穎臉頰。
「想我乖女兒肯定都沒吃頓好的,特地來炖雞湯給你補。」說完,推開陳穎,往里邊去。
陳穎關上門。「炖雞?」跟在母親身後,陳穎注意到她搖晃的步伐。「在這個時候?」
「是啊!」陳太太拿出袋里食材,又倒出一堆零食和食物,她抬頭看了時鐘。「好像真的太晚了,不如明天再煮……」轉身托住陳穎雙手,眼楮寫滿心疼。「乖女兒,你看看你又瘦了!堡作太累嗎?」
「媽。」陳穎轉身拿毛巾跟睡衣給母親。「我先睡了,客房空著,你知道東西在哪,洗完澡記得把瓦斯關掉。」交代完,陳穎回房倒頭就睡。
陳母聳聳肩打了個酒嗝,將滿桌的食物收好,又把雞塞進冰箱。
客廳的燈在一個小時後熄滅,貓咪乖巧地蜷伏床上,在冗長的靜默後,黑暗中,客廳響起窸窣聲。陳穎一直沒睡,她枕著左臂側身躺著,她等著的就是這個聲音。
她抬頭看了電子鐘,三點。她下床,推開房門,驚動了客廳一抹鬼祟的暗影。
「啪!」陳穎開燈。看見櫃前的母親,她頭發紊亂,表情驚惶,尷尬地佇立在拉開的抽屜前。
「呃……你不是睡了?」她笑容僵硬,有點不好意思地關上抽屜。
陳穎看著母親那因長年酗酒而浮腫臘黃的臉龐。「不用找了。」她口氣冷淡,沒有一絲情緒。「我不會給你錢。」已經太多次,母親老是討錢去賭。討不到就用偷的,偷不著就用罵的,罵了要是還沒用,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忽然想到要來關心她,毫不意外是因為缺錢的緣故。從以前就這樣,陳穎麻木到一點傷心的感覺都沒有。
「呃……好女兒……」陳母抓住她手臂。「媽只要十萬就好,就十萬,那個廟里的三太子說這期要開連號,媽趕著星期六下注,你給媽十萬就好,怎樣?」
「你要是沒零用,就住這里,想吃什麼我冰箱有。」
「十萬,十萬你老媽就發了,這次一定發,十萬!」
陳穎轉身進房,她追上去,陳穎關門鎖上。
陳母不管夜已深,用力拍打房門。「阿穎!你這個不肖女兒!媽的,才一點錢都舍不得給你老媽,我養你干麼?你給我開門,虧我買那麼多東西來給你補,臭丫頭,你有沒有良心!你還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