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中,她的嗓音幽幽柔柔思地稀松平常,微生卻听得心悸。
「原來如此——」微生雙手收緊,肅容道。「不是我不娶,是你不想嫁。為什麼?」
「清水大師他……」
「別理這事,我只問你嫁不嫁我!」他軒眉,強硬一句。「我可不想自作多情!」
「微生……」到底樂香思慮較多,抬首,一雙大眼清明如水,注視微生。「你聰明,應當清楚,強娶我的後果。」絕對是一場風暴。這樣強求,教她害怕。
白微生又不糊涂,當然知道後果。他正色,瞧著愛樂香。
窗外有雨,屋里有燈,微生黝黑的眼楮底燃著光,一張俊容熠熠發亮,堅決悍然。
忽地,他抓住樂香雙臂,一使勁,便將她拉近眼前,瞪住她。
「在你眼中,我像是這樣怕事的人麼?」
那攫住她臂膀的大掌非常用力,樂香頭一回見著微生這樣震怒強悍的眼神,呆了呆,便解釋道︰「我以為這樣對我們都好,事情還不夠棘手麼?」
微生動怒,一字一字擲地有聲。「你未免太小覷我了。」他白微生豈會這樣軟弱,連個喜歡的女人都不能保護。
樂香不語,望著微生。「那麼,你又能怎樣?」
「你說呢?」微生忽笑。「我這麼聰明,定有法子。」鎮定極了。
「什麼法子?」她不比他笨,倒不知還有什麼辦法。
微生挑眉,雙眸剎地乍亮,像黑夜里一瞬的星光。一個使勁,便將樂香攬入懷中,低頭笑望。
樂香便看見,那一雙黑眼楮,笑意昂揚,他暖暖的呼息拂上她的面,樂香仰望,不知他為何能如此有把握,傻傻地問︰「什麼法子?告訴我。」
他低低笑著,熱燙的胸腔震動了她。
微生說了四字。「先、斬、後、奏。」低頭便吻上她。
樂香詫異,低呼一聲,他便像山一般壓下,將她壓倒床鋪。熱情地吻她脖子,吻她小巧耳朵,也吻她彎彎細細的眉毛。蜻蜓點水般溫柔細碎的吻,像雨密密落至她臉上。他的身體好熱,樂香頭昏目眩起來,好似又發燒了,要出事了……她平時恁地鎮靜,這會兒倒慌,一邊低喘,一邊急急警告。「微生,你要想清楚。」
「怕什麼?」他是鐵了心要娶樂香。解她腰帶,吻她臉和頸。
樂香羞地直躲,急急叫嚷︰「微生、微生,你冷靜、冷靜想清楚,別沖動,微生……」還幫他留後路。
他覺得荒謬,笑著追吻她。他是非常冷靜、非常鎮定,慌張的是她吧?攫住她手腕,吻她長睫。「樂香別躲,讓我吻你。」很賴皮地纏她。
樂香瞪他一眼。「想想你爹娘!」這事可不能糊涂。
微生想得很清楚,就是知道父母會攔阻,這才非先做了不可。還是執意、放肆而貪婪地吻她美麗的臉。
她急得出汗,忽抓來枕頭擋他。「微生……」臉紅得似火,心跳如擂,一下下打上胸口。「你你你你……」她嬌喘著,瞪著微生——他發鬢都散了,一張臉清俊爽朗,劍眉星眸。他笑著,眼色極認真。她慌張失措,他卻悠哉自在,好像擁她吻她是那麼的天經地義,反正他娶定了,他不怕。
這剎倒換樂香六神無主,像走到了岔路,彷徨至極。
「這不是好方法嗎?」他問樂香。「生米煮成熟飯,我爹娘再不能拒絕這親事了,真不讓我娶你,你就大大方方告上官府,把我的名譽毀了。」微生想得清楚。「我娘絕不肯丟這個臉,我爹還算半個官人,更不能砸了自己聲譽。你告訴我,這方法不好麼?」他模著下巴想想。「咱這叫置死地而後生——」不禁得意洋洋。「還挺轟轟烈烈的!」
微生說得樂香沒話反駁,直到這刻,望著他篤定的表情,才真的明了——微生認真,待她情深。
白微生拂開披面散發,好看清楚伊人輪廓。原來愛樂香也有這麼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他眼著她一張緋紅小臉,斯文俊逸的臉容在微光中看來帶絲邪氣,眼色亮得像劍,那麼果斷堅決。
樂香望著他那斬釘截鐵似的眼神,恍然明了他真豁出去了。一直以為她喜歡他多些,但這剎不放她走的卻是他。
樂香抿唇,傻傻抱著枕頭。「你果真想清楚了?」
「再清楚沒有,你呢?」他問,俯身過來,眼楮對著她眼楮,捧住她的臉。愛樂香便再也躲不了那火一般熱情的目光。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好野蠻地瞪她。「你想撒手,不理我了?你想逃,不管我了?你問問你的心,就算過程恁地荒謬,也走到這田地。我們的緣分來得糊涂,婚約更是訂得莫名其妙,但我對你卻真動了情,你甘心放手?」一雙大掌暖著、燙著她。忽然間白微生說的好似他是神,法力無邊,啥都不怕。他是磐石,頂天立地,無堅不摧。他是她愛樂香唯一可倚靠的男人,他也深信自己可以辦到。
愛樂香一直覺得自己聰明,有時更認為自己聰明過白微生,可是就在忽然之間,微生簡簡單單一句話便揭破她盲點。
他字字真理,像鐵樁那樣釘上她的心。
「我不迷信,樂香。我堅信所有幸福都靠自己爭取,我定要爭取你,我定要強求,哪怕他人不明了,你有多好,只我一人相信就夠。我感覺,我們相稱。我深信,與你一起,這是我福氣。你也和我一樣這麼想麼?」
相較之下,樂香這才發現自己何等懦弱,不禁汗顏。
樂香紅著臉,隔著一只枕頭,猶能感受微生身上傳來的熱氣。
是,是她低估他了。他比她想的還有擔當,還要堅強,甚至強過她。他保護著愛,卻不是只等著愛。他守護著愛,不像她害怕時便選擇好走的路;他不同,他情願徒手斬荊棘,也不隨便拋棄鐘愛,他不怕會受傷。
是啊,從來他就不是見著風雨便撒手的人,從來越是復雜閑難,他便越要理出方向、弄個明白。
他可以為一朵平空來的玫瑰,便追根究抵徹夜失眠,更何況愛上一個女人。如果要愛她,即便說出一百個理由,恐怕也說服不了他的決心。
靶情是兩個人的事,白微生捧著她的臉,像擒住了她的心,是她朝思暮想希冀他愛她,現在他來了,她怎能這麼怯懦得只為求得一個安穩?
雨聲淅瀝,樂香氣息紊亂,對著微生,也鐵了心、實了意。
「是,我糊涂,你說的對。」怎麼也有這麼迷糊的時候,微生一句話,倒叫她破涕為笑,豁然開朗。
你愛我、我愛你,干八字稱不稱?管相命怎麼說!又干誰的事了?他們哪里知道,當事人心底感受。
這不是夢,微生近在眼前。這更不是兒戲,他神色那麼篤定。
而微生清朗的嗓音,是世上最好听的語言,他說︰「我愛你,樂香。」
在不歇的驟雨聲中,在微弱的燭光映照底,微生擁住樂香,他們之間再沒距離。如果沒有愛人傍身,天大的福氣誰稀罕?
第八章
一夜好夢,雨歇,當清晨曙光露臉,映入窗紗,暖上樂香面頰。她幽幽醒來,卻見晨光中,背對著個人,那人正望著窗外曙光,他的肩膀好像比從前要更寬闊,他站得筆直,像一柄誰都不能撼動的劍。他不知正思慮著什麼,想得出神。
「微生?」
他轉過臉來,看見樂香,便展開笑臉,昨夜不是夢,他的承諾與保證都寫在那一雙充滿自信的眼底。
「我們回去。」他沒有變玫瑰給她,他直接給她未來。「今日我將解決所有難題。」他過來將她自床上拉起,那年少輕狂的表情已不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