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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兒喜 第30頁

作者︰單飛雪

男人穩穩地架起弓,以一種優雅的姿勢,抽出背上箭,搭上。箭梢對準她頂上的繩索。

男人勢在必得的眯起利眸,那凜起的目光,一如手上的利箭,擁有無窮的力量。

棒著重重兵馬,慕容別岳立在高坡上,他的視線隔著黃沙和狂風,與城門上鳳公主的眼,牢牢對望。

他玉樹臨風在那高處,銀色衣袂飄揚,他架著弓弩的姿態非常英挺,且俐落而沉穩;他的目光深深、牢牢、銳利地看進她清清亮亮的眸底。

是的,這一剎,慕容別岳深信她已發現他,發現他要救她。因為她美麗的眸在發現他架起弓箭時,微微緩緩慢慢地凝起,仿佛那銳箭的光芒已然射入她瞳底。

他對她的愛,就是背棄大理王,背棄誓言來拯救她。他深信她會明白,願意相信他不是無情殘酷的,他來救她了。

架上弓弩的慕容別岳,沉靜穩定地安坐馬背上,他瞄準她雙腕上方麻繩,斜著英俊的臉眯起銳利的眼,扯緊弓弦,四周仿佛都岑寂了,不復存在,只剩下弦上的箭,尖,且銳。

他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失手,因為他有一顆非常非常冷靜的心和眼。他最擅長的無非是使著利器,刀和箭都是他那雙巧手最擅長的。

所以他屏住呼吸,冷了眸色,然後,他瞳孔一縮,對準目標,他靜默一剎。

金鳳也異常冷靜,冷靜地望住他。她知道他已經對準了目標,她屏住呼息。

然後,他在他們很有默契的靜默下,他松手,這一箭就帶著無窮的力量,直直地發射出去。箭射出的這剎,她美麗的眸狠狠地狠狠地猝然綻亮,她美麗的唇瓣逸出非常得意,淒艷的,笑。

那一撇笑,是慕容別岳此生見過,最最殘、艷、狠、絕的笑!忽地,他背脊寒透,徹底寒透;那自信的黝黑的眸閃過一抹驚懼!

他看見,她在那冷絕的挑釁的一撇笑中,做了個非常該死的一個動作──她竟然將雙腕往下一使勁,令她美麗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提!此際,他的箭對準的,不是麻繩,是她的心……

寒意在這剎攫住他,青寒了那張俊臉。這一生,慕容別岳從沒有那麼那麼恐懼過、驚懼過、痛心過、倉皇過。

她的笑眩目,她的動作淒絕。

箭已離弦,他射出的箭非常有力,是那麼的篤定而堅決再不能改變方向,而她既已做了決定就絕不反悔,所以她讓箭對牢她身子直直射來。

慕容別岳狠扯了轡繩,腳往馬月復奮力一踢,馬騰起嘶鳴,同時他恨聲咆哮──

「不──」黑眸爆出怒焰。

這決絕的一箭,毫無疑問地,在他驚懼的目光中,射入她柔軟胸脯,鮮血是瞬間從她的身體噴灑出來,如一場驟下的紅雨。慕容別岳驚惶得仿佛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見血,他驚惶得幾乎窒息。那麼多那麼多的紅色的血,她怎能流出那麼多那麼多的血!

粉臉上,她那淒絕的笑,如紅透的花,開到最艷的時刻,殞沒……

劇痛的這一剎,鳳公主知道,她贏了。因為她得意的看見,他終于也有瘋狂的痛心至極的表情,得意的看見他倉皇的策馬疾奔而來,他那一向英俊冷絕的臉仿佛瞬間瘋狂了。

她驕傲的送給他,最狠的、最甜蜜的,懲罰。

那就是,承受他親手射出的箭,用她的血,償還他今生最狠的欺騙。

為了他,她早哭干了淚,但,她還有血。

痛到極至的時候,人沒有淚,只有血,可以流……

慕容別岳發出那瘋狂的咆哮,那誤射的一枝箭令得搶救公主的計劃提前引爆。怵然,底下一將,驟然將身上的大氈一揚,同時一把扇子飛出,一冽銀芒竄上,銳利的割裂金鳳頂上的繩索。

金鳳就在一陣混亂騷動中,跌墜而下。但她沒有跌痛,有人接住了她,那名慓悍番將俐落地將臉上面皮拽下,露出清月一般英俊的臉容。

肅殺聲中,金鳳望著上方那極極清秀而陌生的臉,臉上有一對狡猾的含笑的眼,他的聲音是輕佻的、諷刺的。「你真夠狠。」他笑,旋身將她飛拋至空中。

奔來的慕容別岳,強臂一攬,將她攬入壯闊胸膛。這時,金鳳已經疼得慘青了一張臉,只听得他駕的一聲,拋落一句。

「這兒交給你,青羅剎。」揚塵,疾馳而去。

後方眾多番兵中,驀地近半數一致扯落面皮,同主子全力攔阻番兵追擊。

朔風獵獵,狂沙怒卷。慕容別岳瘋狂地疾馳,如一冽閃電。他左臂緊緊環抱重傷的金鳳,右臂俐落地操控轡繩。他咬牙,沒命般狂馳。他必須救她!他必須快些救她!

金鳳偎在他懷中,她迷蒙著眼,仰望他堅毅的下顎,緊閉的薄唇,強悍凌厲的臉容。她很痛,可是她不知為何竟覺得很快樂。

她一直都懷疑慕容別岳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感情?非要到這麼危急之際,她才能略略地隱約地揣測他的感情。

很悲哀,是不?非要到這麼痛的時候,才能嘗到一點點,他的愛意。那像是啃食了無數苦頭,最後才終于嘗到一點點甜,那甜,特別的甜,甜得心酸。

他們終于要出關了,守關的百名番兵一擁而上,包圍住他們。

慕容別岳扯緊轡繩,緊緊護住金鳳,他急于救她,毫無余力應戰。

番兵揚起刀刃,呼嘯起來,眼看就要撲向他們。

慕容別岳攬繩退了一步,金鳳溫熱的血淌落,紅了他執轡的手。

危急之際,一冽詭異的狂風混著血腥味撲來。

突來疾風,飛沙走石,狂得教那群番兵睜不開眼。漫天塵埃間,隱約見一漢子氣勢磅磚,大步而至,立在中央,雄視全場。

那高壯碩長的男子一現身,登時天色仿佛都為他陰霾的氣勢變得暗了、陰了、灰了,空氣仿佛也稀薄了。當他黝黑的皮膚浮現懶散的笑容,緩緩抽出氈里大刀,那驟亮的刀芒,映亮了他臉上的疤,而他那一對眸,卻是永恆的黑暗。

他只陰著臉,對馬上的慕容別岳說一句──

「走!」鏗然聲中,他的刀已然出鞘。

再不走,怕是連慕容別岳也要見血了。他回眸看了黑羅剎一眼,駕馬奔離。

番兵一見,幾個笨的妄想追上去攔。可是他們才移動了一子,忽然感到足下濕熱,低頭,全駭叫起來,那淒厲叫嚷,駭住眾人。整整齊齊的,他們腳腕整整齊齊地斷了,登時全倒下來。怎麼回事?他有出手嗎?他有麼?

忽然間眾兵皆屏息僵立在原地,誰都不敢動了,只是惶恐地望著那黑袍男子。

「很好。」黑羅剎陰陰笑,他懶懶拽著大刀,像一只餓了的豹,那獸般狂野的眸只消看著他們,他們就誰也不敢妄動分毫。

※※※

慕容別岳一腳踹開倉促間租下的客房,將金鳳安放床鋪。

那利箭還深深插在她胸側,一路上她痛得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他一臉肅殺的伸手去撕她染滿鮮血的襟裳,忽然一只手抓住他,她阻止了他。慕容別岳臉色一沉,對上殷紅的一雙眼眸。

「為什麼?」他怒瞪她,火大地道。「為什麼要故意中箭?為什麼這樣輕賤自己性命?」他氣極了。

她笑,狠絕地笑。「當初……你那枝箭是假的,」她粉臉青寒。「我這把,卻、是、真、的……」

慕容別岳只是緊緊地盯住她,硬是承受住那被她深深擊中的痛楚。那刀眸只暗了一剎,他還是執意急著動手要治她,但她左手緊緊扣住他右腕不給他治。慕容別岳痛心地俯視那殷紅的傷口,注視那深陷玉膚內的箭梢,听她任性地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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