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橙橙可真是糊涂了,她皺起眉頭,狐疑地打量爹,她眨眨晶燦的大眼楮,小心地試探道︰「爹,你最近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會不會忘東忘西的?」慘了,爹老得開始痴呆了,橙橙試探地考起爹。「爹,五加四多少?」
「九。」
「那三加二勒?」
「五。」
「那——」
「混帳!」楚方正崩潰地拍桌怒咆。「我還沒老到痴呆!笨蛋!」他搗起太陽穴按揉著,只要跟他這個大女兒談話他頭就疼得厲害。
一直晾在一邊、對著小銅鏡調整發簪的楚莞莞實在听不下去了,她瞪了姊姊一眼,用她那一貫懶洋洋的腔調,嗲聲嗲氣地道︰「姊啊,爹健康得很,光听他罵你的勁就知道了,笨!」
楚方正瞪莞莞一眼。「你住嘴,你啊你,一天到晚只會和外頭那些公子哥們打情罵俏,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瞧你臉上的粉撲得似一堵牆,都快剝落下來了,嗐,真被你們兩個給氣死。」
听見爹的比喻,楚橙橙低下臉忍不住竊竊笑了,爹形容得真貼切,妹妹明明已經夠漂亮了卻還是老愛涂厚厚一層胭脂。桌下莞莞氣不過踩了姊一腳,痛得她反射性地提起腳,揚起手、真氣一運,眼看就要劈下去——
「爹——」莞莞手一伸擋在額上立即告狀。「姊要打我。」
「你干麼?」楚方正嚴厲瞄道。
楚橙橙登時手腳僵在半空中,緩緩地縮回來,嘿嘿嘿,她對著爹笑。「沒,我手臂兒癢,我抓抓。」臭莞莞,給我記住——她丟了個你死定了的眼神給妹妹。
莞莞馬上舉手告狀。「爹,姊姊瞪我,她的眼神告訴我,等會兒你一離開她就要揍我。」
「橙橙!」他警告怒斥。
死莞莞,氣死我了!楚橙橙橫眉豎眼一副想掐死妹子的模樣。
「橙橙!你看你像個女人家嗎?」楚方正嘆氣,飲了口茶。「還好,十年前我就知道你長大八成就這副德行,早把你許給了人家。」
「什麼?」
「什麼?!」
姊妹倆同時驚得跳起來。
「許、許、許許許什麼?」瞧這楚橙橙驚駭得連舌頭都打結了。
楚莞莞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眼楮睜得就差眼珠子沒掉下來。「我沒听錯吧?爹,你提到許……許配?!」她忙精密地計算起來。「許配的意思就是訂親嘍?也就是姊已經有婚配了?十年前?十年前?天啊!」她搗住嘴驚駭至極。「也就是說姊姊七歲的時候您就把她的婚事給訂下來了?」老天,那麼小的時候,她怔怔地退了幾步,真不敢相信。
相較于她們的驚駭和錯愕,楚方正可是一臉得意。「沒錯。還好我未雨綢繆,否則像她現在這種大剌刺的性子又愛強出頭,哪家公子願意娶她?」
楚橙橙傻了,她粉虛弱地望住爹爹,聲音顫抖地問道︰「爹,您在開玩笑吧?」
「笨蛋!」他怒斥。「我像是開玩笑嗎?」他大聲放話道。「你年底滿十八歲時就可以辦婚事了,所以別再讀什麼商書,快跟你娘學學女紅才是。」
楚橙橙嘴角微微抽搐,她怎麼有一種快昏倒的感覺?她咬牙切齒干澀地略帶諷刺地問爹︰「敢問爹爹,您'迫不及待'地、'未雨綢繆'地、'狠心'地、'擅自'將女兒許給了誰?」真夠無情的。
她話里的火藥味讓楚方正不悅地挑起一眉,他學她僵硬的口氣鉅細靡遺清清楚楚朗聲道︰「'不肖'的女兒,爹'迫不及待''未雨綢繆''狠心'地'擅自'將你許給的是——孫家公子孫無極少爺。」
「什麼?!」楚橙橙瞪大眼楮,嘴巴張得大大的,彷佛給雷劈到一般定在地上,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楚莞莞嘎了好大一聲,手里的銅鏡滑落地上。「是他?!」突然她噗哧一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姊的死敵,她見姊姊傻了的模樣忍不住捧月復狂笑不止。「唉喲,這真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哈哈哈哈哈哈……」
她幸災樂禍的狂笑聲讓橙橙回過神,立即氣得大聲抗議。「我不要,爹,你明知我討厭他,你怎麼可以?我不要!」
楚方正氣得臉冒青筋。「你敢說你不嫁?我告訴你,你非嫁不可,誰叫你七歲的時候就跟他玩親親,他要負責!」
「玩……親親?」楚莞莞一听,猛地又爆出一陣更大的笑聲,老天,她笑得眼淚要掉下來了,媽呀,真笑死人也。可憐的姊姊,那檔蠢事竟被爹記得這麼清楚。
楚橙橙可是急得快哭了。「親親?老天,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爹,我不是跟你說過當時我們是在爭地盤,而那只是個游戲,不是親親!老天,那時我們都還只是小孩子啊!」
楚方正震怒地拍桌而起,激動得破口大罵。「明明就是親親,爹親眼見那小子和你的……你的……」他雙手握拳深吸一口氣,不氣不氣,這把年紀了氣到中風可劃不來。他耐著性子道︰「總之當年那小子侮辱了你的清白,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休想置身事外。那時爹跑去和他老子理論,他爹親自寫了婚契清清楚楚載明他兒子將來要娶你以示負責,這事爹已經幫你妥善處理好,你等著嫁人就對了。」
爹還跑去跟人家理論?天呀!太丟臉了,孫家的人會怎麼看她?她有不要臉到這種地步,需要逼人家簽字據娶她嗎?怪不得、怪不得!這些年孫無極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輕蔑的笑意,老天,她真想死。
楚橙橙惱得脹紅了臉,拳頭握得死緊。
楚莞莞笑了一陣,忽然想到,小聲害怕地問爹爹︰「爹,你——該不會也把我許給人家了吧?」
楚方正清了清喉嚨,這才慢條斯理地回道︰「唔……你還沒有。」
哦——好險!好險!楚莞莞猛拍胸口喘氣,瞥見一旁的姊姊正眯起眼楮不悅地瞅著她,她立即裝出一臉憂愁的模樣輕拍姊的肩膀,小聲地安撫她。
「姊,想開一點,'人家'孫公子可是多少少女夢寐以求的黃金貴公子,他要娶你肯定比你嫁他更需要勇氣、更痛苦上幾十倍……」
「莞莞——」橙橙終于崩潰地咆哮出來。
半晌,莞莞伏在爹懷里大哭特哭,頭上還腫了一個包。「嗚……姊姊揍我,太過分了,痛死了啦!嗚……她怎麼可以把氣出在我身上?!她把我的額頭打得腫了個包,人家怎麼出去見人?丑死了、丟臉死了啦……」
楚方正頭痛地安撫小女兒。「你呀你,明知你姊姊那副蠻牛似的脾氣,還老是激她,真是,都這麼大了還老是幼稚地斗嘴,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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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楚橙橙而一言,這種硬逼人家娶她的窩囊事,她寧願把頭砍下來當球踢,也不願丟這種臉。爹有時固執得真會讓人氣死,楚橙橙急沖沖地趕到逍遙客棧找孫無極,如今只有跟他商量,順便為自己的「無恥」澄清一下。
一踏進逍遙客棧,清新的檀香味立即迎面撲來,大廳內傳出鏗鏗幽雅的抄琴聲,一旁鳥籠內訓練有素的九官鳥立即跳著高呼——
「歡迎、歡迎,客人到,客人到!」
楚橙橙人一出現立即引起一陣騷動。
「四季客棧的大小姐哪,她怎麼也來這兒飲茶?」
「听說四季現在生意好差……」
「也難怪,楚家只有兩個女兒,沒兒子嘛,怎比得過孫少爺?」
楚橙橙連送好幾記衛生眼給那些嘴碎的人們,掌櫃笑呵呵趕忙來招呼她。
「喲,稀客稀客。」他得意地故意嚷好大一聲。「是對面'四季客棧'大小姐啊?」他胖胖的臉笑得五官全眯成一團。「喲!'四季客棧'的大小姐,您也來我們這兒捧場啊?歡迎歡迎……」說著他又回頭不忘和伙計們及廳內所有的客人們再高聲強調一次。「伙計,還不快斟茶給'四季客棧'大小姐?!」一副深怕有人沒發現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