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總管打結的眉毛稍稍舒緩。「那就好了。」
「不好了,大大地不好了!」一名婆子氣喘吁吁地奔進堂里撲倒在地上。「主子啊主子,姨太太不大對勁,她好象瘋了!她竟然跟奴才說您……」那婆子迫切地向莫紹擎陳述容心蕾方才胡說的話,晏總管越听,眉頭揪得越緊,臉色也益發難看。
而莫紹擎則是越听臉色越僵硬,他必須繃緊著臉佯裝他很生氣,但是——老天!他努力憋住笑意憋得幾乎要抽搐了,這個容心蕾,他敢打賭她正常極了,所有的話都是她故意瞎謅的。終于他忍不住地大肆狂笑——她真是學不乖,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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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心蕾握緊著拳頭,冷汗不住地滲出她的額頭。錯愕加上恐懼在她心尖上打轉。一片落葉隨著風兒翻飛著打上地面頰,她伸手忿忿地撥去。
這肯定是場俄夢!但中崎當鋪緊閉著的紅色門扉上,關門歇業的告示卻是那麼的顯眼,剌痛了她的眼楮,混亂了她的思緒。
爹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她背脊一陣涼冷。容心蕾慌忙地奔走左鄰右舍問,沒有人知道她爹的下落,只得知那日她赴飛雲堡選親,隔日當鋪便關門大吉。
失去唯一親人的容心蕾,失魂落魄地漫步在街上。想到爹生死未卜,想到芳姨對爹的刻薄,她便渾身發寒,憂心忡仲,這時她早已忘了身體的不適,只是焦急地在街上盲目奔走打听爹的下落。
這樣勞碌了一天,她粒米未進,疲憊虛弱地靠在酒館的門屝邊上喘息,她面色蒼白,渾身疼痛。究竟她離開的這幾天,當鋪里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都怪那個莫紹擎,容心蕾挫折地在心底怒咆,都怪他限制了她的行動,拖延了她返家的時間,現在她唯一的親爹就這麼的在人間蒸發了。
想及爹爹,她眼眶禁不住潮濕……
「蕾蕾?」突然遠遠地人群中有一名衣著華麗的婦人奔向她。親昵地猛對她揮手。
容心蕾睜大著眼楮瞧了好一會兒,這才大驚出聲︰「芳姨?」
芳姨眉開眼笑地奔過來一把托起她的手。「瞧瞧這是誰?」她笑瞇瞇地熱情打量著容心蕾,口氣異常的親密。「不就是我那乖女兒嗎?!」
容心蕾莫名其妙地瞪住她,然後急著追問︰「我爹呢?當鋪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關門了?爹怎麼了?他有沒有事?」
「別急別急——」芳姨拉著她往另一條街走去。「怎麼妳一點都不知道?沒人同妳說嗎?」她親切地熱情地拖著她走。「快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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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啊、奇跡啊!炳哈哈哈哈……」華麗的廂房內,容玉樹坐在瓖金線的麒麟被褥上頭,左手捧著臉盤般大的甕,里頭塞滿了高麗蔘,他的右手則是拿著樹枝般粗的高麗蔘大嚼猛嚼,一邊口沬橫飛、神采奕奕地同女兒說話。
「這真是天大的奇跡啊!」他笑呵呵地對著心蕾直說。「妳那個堡主對俺好極了,給咱們一整棟的房子住;知道了俺的情況後,天天差人送幾十大甕的高麗蔘來給俺補身子,妳看看,妳看看……」他指著床下五只當初留下的「西藏女乃犬」,那五只小狽躺在地上啃著粗大的高麗蔘,個個養得肥肥壯壯,容玉樹大笑。「連狗都一並補了!沒法子,高麗蔘多到吃不完!蕾蕾,妳好大的面子,妳相公好大的手筆好慷慨,這真是天大的福報,是不是?他想必是很喜歡妳吧?是不?!」
芳姨在一旁猛跟著加油添醋。「是啊是啊,他好好喔,蕾蕾,妳不傀是我的女兒,你們爺倆真是芳姨的福神,芳姨早說了,好人一定有好報,果然、果然,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俯後仰,只差沒跌下椅子。
房間里充斥著他們兩人響亮的笑聲。
容心蕾站在那里詫異地望著他們,眼角不禁微微抽搐。虧她方才還擔心得直掉眼淚,天啊,沒想到他們原來過得這麼好。她還在那瞎操心,看爹容光煥發的模樣,再想起自己在飛雲堡里頭每日記掛著爹的煎熬,突然,一滴眼淚滾了下來。
「唉呀!」容老頭慌張扔了手里的高麗蔘,驚慌地跳下床拉住女兒的手問著︰「怎麼了?我的小心肝,我的蕾蕾,怎麼哭了?」他驚慌失措地哄著容心蕾。「是不是在那兒下開心?那堡主欺負妳了是嗎?」他神經兮兮地研究著女兒。「他對妳不好,那別回去了,爹不吃他的人蔘了,咱們搬回當鋪,不希罕!」
芳姨氣呼呼地扭起容伯的耳朵罵道︰「死老頭,你胡說什麼?什麼你不希罕?你少自個兒在那兒扮清高,我警告你,我盼了大半輩子,難得有走運的這麼一天,你這死鬼別給我搞砸了!」
容伯哀哀叫。「唉呦、唉呦、輕點兒,輕點兒,俺的耳朵要給妳擰斷了,唉呦,妳怎麼手勁變得這麼大啦,敢情是人蔘補出來的?」
容心蕾看著這滑稽的場面,不禁破涕為笑。她拉開芳姨的手。「芳姨,妳別再欺負我爹,要不我叫堡主將妳趕出孔雀城。」
「妳這是什麼不孝的話?」芳姨一副受了莫大驚嚇的模樣。
「請妳滾出這房間,我要和我爹說話,請——」心蕾昂著下巴指著房門,她懶得跟她客氣。
芳姨識相地模模鼻子走出房間。從前她可以不屑容心蕾,但現在情況大不相同,她可不想拿她享福的日子開玩笑。
芳姨一走,容心蕾便嫌惡地關上門扉。
容老頭追著女兒問︰「怎樣,妳剛才哭什麼?」他關心著女兒。「跟爹爹說啊?」
容心蕾抹抹臉,拉爹至床畔面對面地坐下。
她微笑著。「沒有,我只是看見爹,太高興了。」
「乖女兒,爹也高興。」說著,他鼻尖一酸眼眶紅了起來,哽咽地。「看妳掉眼淚爹也想哭了,不過爹的眼淚有很多人搶著買,因為外頭有人說爹的眼淚啦、汗啦,可以拿去當高麗蔘賣,因為爹渾身都是高麗味了,簡直是個活人『蔘』了。」
容心蕾被逗得直笑。「吃不完就分給窮苦人家。」
「當然——」容玉樹猛點頭。「爹打算研究怎麼培植高麗蔘哩!對了,蕾蕾,怎麼爹搬到這兒,那堡主都沒同妳說嗎?」
沒有,他放任她去擔心,這點實在可惡。然而她亦十分感動,想他如此慷慨地幫助她的親人,卻只字不提。容心蕾微笑地凝視著爹。「堡主真是個好人。」她一直以為他是冷血寡情的,沒想到,他默默地解決了她的困境。
「爹也覺得他真是個好人,爹的命是他救的,他真好;不過他要是真的很好,應該會聰明的選我的蕾蕾當老婆,蕾蕾,他決定選誰當夫人了沒?」
容心蕾雙頰嫣紅,她含笑回道︰「還沒。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是個好難捉模的人……」
和親人小聚片刻,容心蕾便依依不舍地和父親告別,她心中盈滿著對莫紹擎的感激,她不得不承認——他的慷慨,對她是多麼大的一個幫助。
第八章
天色昏黃,容心蕾安靜地穿過林間,見到父親平安,她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卸下,整個人精神不少。
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容心蕾好奇地剛想轉過身去,還沒瞧清楚來人,一只強壯的手臂旋風似地一把攬住她的腰。
低沉熟悉的嗓音隨即落下。「好了瘡疤就忘了痛?」莫紹擎由鞍上俯來,輕易地將她抱起來,放到他腿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來不及驚呼,她的臀部便已落在他堅實的腿上,背部貼上他胸前,腰也被他的手臂緊緊箍住。而胯下雄偉的黑駒,邁步踏向通往飛雲堡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