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那位蓉蓉姑娘……」
「死了。很諷刺的是任無邪學醫卻無法救活自己的女兒,大少爺自蓉蓉死後,回來就變了一個人,始終不肯相信蓉蓉死了,據說蓉蓉死前曾要求他今生都不可再戀上別人,而大少爺竟然真的信守諾言,老爺替他娶了七個老婆,他一個也沒有圓房。他老說醉了以後,蓉蓉就會來找他。所以成日買醉,不理會家里的生意,也不打算有什麼寄托,他一直活在過去,怎麼也不肯看清事實。」
「難道你們就任他這樣墮落下去?」
「要不然能怎樣?誰敢對他發脾氣?誰能揭穿他的糊涂?大家只有跟著裝傻應付他,畢竟他已經這樣痛苦了,老爺就怕再逼他、再刺激他,他會想不開。這些年他常到八仙樓去過夜,只因為那兒一位名妓長得和蓉蓉很像,他就這麼自欺欺人的沉淪下去……」
龍心意听了屬于譚銘鶴的故事,胸臆間溢滿了苦澀。原來蓉蓉已經死了,龍心意啊龍心意,你縱有通天的本領,要如何去跟一個死人爭輸贏?
「那麼大少爺人呢?」
「他不到日頭西下是不曾起床的……夫子、夫子……你要去哪兒?」
龍心意離開書房,回頭問了大少爺房間的位置,軌急速地艘往那里,陳四喜莫名其妙地跟在後頭問道︰「您要找大少爺干麼?他還沒起床哪,夫子、夫子?」
心意不理會他,一勁地往里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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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銘鶴昏沉地睡著,一半是因為宿醉的關系,一半是討厭白日刺眼的陽光。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有人竟敢大膽地將他一把揪起。「蓉蓉?」
「不是蓉蓉!」心意大聲道。
陳四喜緊張地頻頻拉夫子的衣袖。「別吵大少爺啊,夫子……」聲音細如蚊鳴。
譚銘鶴血紅的眼楮睜開,明顯不悅地瞪著吵醒他的人。「原來是夫子,有什麼事嗎?」
「已經很晚了,日頭都曬進房里了,起來吧!」
簡直是莫名其妙,譚銘鶴沒好氣地回道︰「你要教的人是逸兒不是我,你是不是搞錯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得先糾正你這根上梁……」
譚銘鶴不發一語,但他緊繃的臉色已經足夠教四喜顫抖。他瞄了四喜一眼淡淡命令︰「把他趕出去!」他已經很久不曾如此動怒。
他繼續倒頭欲睡,然而一只手硬是將他再一次拉起。現下的他簡直可以感受到胸口的怒焰即將爆發。這「龍浩天」是吃錯藥了?
「夫子……」四喜害怕得直扯心意的衣角,半強迫地想將這個不識相的夫子帶走,偏偏此時夫子又說了一句駭到最高點的話,像一把利刀簡直嚇熬了四喜,四喜一听直想就地昏死算了。
「你以為這樣睡下去,蓉蓉就會出現嗎?」龍心意大聲說出全譚府無人敢說的話。
震驚的不只陳四喜,譚銘鶴聞言表情更是為之凝結。不敢相信這個才來沒幾天的夫子竟敢……
龍心意直言不諱地往下說︰「別傻了,任蓉蓉已經死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
「她沒有死!」譚銘鶴突然大聲咆哮。
「你來……」龍心意硬是將他往門外拖,拖往花園…
譚銘鶴憤怒地嚷嚷︰「你干麼,你放手,你好大的膽子!」
這……這……完了、完了,事情大條了,陳四喜趕緊往老爺那兒奔去。
而譚府的下人們都被人少爺的嚷嚷聲吸引過去,目瞪口呆地看著新來的夫子竟然將大少爺一把推進池塘……他、他、他不是剛扔過小少爺嗎?怎麼這會兒又換大少爺……這夫子是不是脾氣太火爆了些?
譚銘鶴沒料到他竟敢將自己扔到水里,一時,吞了好幾口髒水,這下他著實醒了,睡意盡消。
他氣呼呼從池塘里站起,听見「龍浩天」清亮的聲音——
「譚銘鶴,你該醒醒了!浪費這麼多年光陰,夠了!」
「干你什麼事?龍浩天,你被開除了!明天起你不用來,我們譚府不歡迎你,你立刻滾、滾,滾得越遠越好!」
他震怒的咆哮聲讓心意渾身不覺一震,看見他一身濕灑灑、一臉厭惡地怒瞪著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否太過火了一點?
「誰說要開除夫子的?」譚老爺在四喜的撬扶下艘向池塘,看見兒子的狼狼樣,他皺起眉頭,問夫子︰「你真把他給扔進池塘?」
現在龍心意才意識到周圍已經佇立了那麼多人,她略帶歉意道︰「是的,對不住,我……」
譚老爺手一揮凝睇兒子一眼,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干得好呀、干得好!」
「爹!」譚銘鶴不悅地瞪著父親。「這很好笑嗎?這夫子顯然粗魯野蟄,根本不適任教書一職,我已經把他開除了!」他氣憤說著,毫不隱瞞他的厭惡!
龍心意忽然有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然而譚老爺似乎很覺有趣,他頭一回這麼堅決地命令道︰「我說過誰都不準革夫子的職,往後龍公子直接向我負責。你呀你……」他指指兒子。「說他好的是你,說他不好的也是你,弄到最後我看最差勁的就是你,已經荒唐了這麼多年,你還要繼續放蕩下去嗎?你爹爹已經這樣老了,你看不出來嗎?譚銘鶴,你還要傷爹爹的心多久?夫子說的對,蓉蓉已經死了,蓉蓉已經死了!」
每一句話都像針般尖銳,硬是刺進他刻意關上的耳朵里,硬是刺痛他的心。
譚銘鶴愣住了,他孤獨而狼狠地看見水里自己的倒影,是那樣樵粹那樣疲憊……
他喃喃自語道︰「不,她還活著……」他塢住自己胸口。「活在這里!對你們而言她死了,對我而言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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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酒館人聲沸騰嘗雜,天慢慢黑了,龍心意只身坐在二樓的窗旁,手肘擱在桌上,她失神地將酒壺提高,將那唬珀色液體緩緩注入夜光杯里,身後酒客的喧鬧聲仿佛都與地無關。
怎麼會毫無理由的這麼喜歡一個人?冒著被討厭的危險,寧願去激怒他?這太沒道理了。
龍心意失神地凝視窗外的街景,如果是終離山,這個季節這種氣候,應該已經下雪了,她舉起夜光杯,對著空氣干杯,苦澀地將之一口飲干。她伸手抹去唇角殘留的酒漬。
這時看見熟悉的人影踱向東街,那是譚銘鶴和他的朋友們,他們喧嘩地往八仙樓去買醉,在那堆朋友間,譚銘鶴沉默著,臉上的表情落寞而孤獨,看得心意一陣心痛。
他還在為著她的話難過嗎?事實總是殘忍的。要如何才算對他最好?心意失去主意,仿佛只有蓉蓉可以將這一切解開……
第五章
仿佛是為了賭氣,譚銘鶴非但沒有振作,反而喝得比往常還凶猛,朋友勸都勸不住,曹梓搖頭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受了什麼刺激?」
譚銘鶴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悶悶地開了一價又一價的酒,他連連向侍者喊酒名。「宜賜碧春、瓊花露,錦波春,銀光,蒙泉……」他喝得頭昏腦脹,而名妓梅菁菁想他今兒個肯定又要在這兒過夜了,頻頻遞酒眉開眼笑。
這時突然老鵠笑眯眯地踱進廂房,對賓客們宣布道︰「我們今兒個來了個新姑娘,叫蓉蓉,哪位大爺有興趣?」
蓉蓉?譚銘鶴渾身一僵,拉住老鵠。「你說叫什麼名字?」
「蓉蓉呀!?」
眾人喧嘩。「怎有這樣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