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怡紅事不關己地沉默一邊,心頭卻上忐忑著。那芯丫頭不似地姊,她可精明得很——
寧老爺問白芯心。「丫頭,你再仔細瞧瞧那封信,是不是你姊姊的字跡?」
「是她寫的。可是……」芯心難過地說︰「姊姊不可能會丟下我的。總之,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等等,芯心忽而扭頭盯住蕭怡紅,大喝一聲。「一定是你!八成你對姊姊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氣走了她,對不對?」
登時,蕭怡紅心頭一驚,努力佯裝平靜。「我?喂!臭丫頭說話憑良心,我下午都和杏兒在房里泡茶,不信你問杏兒。」說著,她飄了一旁站著的杏兒。「是不是啊?杏兒。」
「呃——是的。」杏兒低著頭,冷汗涔涔。
白芯心指著她們兩人道︰「看你們倆的眼神閃爍,一定有鬼!」
「喂︰」蕭怡紅拍桌而起,惱羞成怒罵了開來。「這兒沒規矩啦?容個丫頭指著我放肆?!我才是寧時鷹的妻子,那姓白的什麼也不是!她跑了你們緊張什麼?她是什麼東西要動用一干人去找?」
白芯心氣得要駁話,被寧夫人攔了下來。「好了、好了,別吵。搞不好明天一早,衣蝶就回來了。現在光急也不是辦法,各自回房歇息吧!已經很晚了。」
于是所有人都散了。
到底不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寧府無人會比白芯心還緊張著急。
白芯心稚氣可愛的臉上,難得地覆蓋了濃重的憂愁。她枯坐在姊姊房里,對著姊姊的信發呆掉淚。
她自言自語低喃。「我知道,姊,我知道你一定出事了!」她難過得啜泣。「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委曲,你每次一受委曲,就自個兒躲起來承受。姊姊……你在哪里?」
這世上她只有這個唯一待她好的親人。姊姊忽然走了,教她怎麼是好?一向樂觀的白芯心,似乎感覺到這次事態嚴重,並不單純。
白芯心趴在桌上痛哭起來,隱隱覺得姊姊不會回來了。以她那種固執的性子,倘若想不開,不回來就真是再也不回來了。
白芯心嘗到了生平頭一遭,強烈的無依無靠的感覺。失去姊姊,才明白自己不過仍是個小孩子般軟弱膽小。
滿天的星星,無止無盡的黑夜。
白衣蝶只身佇立崖前,林間風大,幾次差點把地吹落崖下。她空洞恍惚地探望崖下惡魔般深黑的山谷。
跳下去吧!心頭不停有個軟弱的聲音催促她。死了就一了百了,結束這一切。
結束她不堪的可怖記憶。也不必再惦著那個人,卻又不敢,更不肯再面對他的臉。
雖然錯不在自己,她卻忘不了拋不掉骯髒的感覺。
白衣蝶心痛得仰望星空。
她答應過他,再也不看輕自己的生命。可是、可是……白衣蝶愣愣地跌在地上,眼眶泛紅,喉頭哽咽——可好難,她終于失去了勇氣。
好苦、好苦。恨不得寧時鷹就在眼前,如往常抱住她,給她安慰。而原來過去他一直將她保護得這樣好,以至于此刻她更覺慌張無助!
可怕的是,如今,她已沒臉回到他溫暖的懷抱。
她真的無法面對他,無法面對所有人的眼光。白衣蝶痛苦得捶著泥地,揪著一顆心。她該怎麼辦?該何去何從?
第十章
秋末,寧時鷹和丁邦風塵僕僕趕回寧府。到時已經是夜晚,天氣有著入冬的冷,但,寧時鷹一路上的心都是暖烘烘的。
他比預定返家的時間早了一天。這趟上京城,他買了不少胭脂盒給衣蝶。更添了不少珍貴的藥材,全是給她補身子的。
他們約定好,明年就要添個胖女圭女圭。上回她身子太弱,孩子沒保住。這次,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行。他可是不能忍受衣蝶有什麼差池。
丁邦看少爺一路笑著回來,他心頭也想念著那精靈的丫頭芯心。
他們兩人一到家,僕役們個個忙碌迎接,並急著奔去通知老爺和夫人。
寧時鷹拎了大大小小的禮盒,飛也似地趕去恆翠院。他迫不及待要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
踏進夜里的恆翠院。
燈燭沒亮?!她睡了嗎?這貪睡的女人。八成不知他回來了。
寧時鷹想想,決定唬唬膽小的白衣蝶。
他悄聲推開門扉,踱至床畔,猛地撲上床,但是……床上沒有人!
怎麼回事?她沒在房里?
「鷹哥哥?」
寧時鷹回頭。「你姊姊呢?快叫她過來!我買了好多東西給你們。」真想快快見到她們拆禮物的興奮樣。
「鷹哥哥……」她站在那兒沒去叫人,而且眼眶紅了。
寧時鷹笑了,這丫頭見到他竟高興得哭了,待會兒衣蝶見到他豈不要興奮得昏倒?真是——
他笑道︰「好了、好了,別哭!我不是回來了嗎?」唉,這半個月說來真似一年那麼漫長。
白芯心望住他,忽而哇地一聲撲進他懷中,痛哭地連聲喊。「姊姊她走了……她走了!」
剎那間寧時鷹如被猛敲一記。「你說什麼?」拉開白芯心,他睜大雙眸瞪住她。「你說什麼?」他是不是听錯了?
白芯心抽噎道︰「姊姊走掉了……她留了一封信給你——」說著,她將那信自袖內抽出交給他。
寧時鷹木然地接過了那封信,顫抖地打開……
耳邊好似听見她的聲音,冰冷決絕地和他辭行——
寧時鷹揪緊那封信。整個人登時跌入地獄一般。
胸口一把無名火燒上,她的面容亦浮現他眼前。卻只是遙遠地,觸踫不得。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殘忍無情?
她答應過不再不告而別,她答應過的!
他氣憤地砸起屋內所有東西,白芯心尖聲阻止,他卻失了理智不斷咆哮白衣蝶的名字。
那麼千辛萬苦趕回來——
那麼多日他夜夜思念——
那麼費心費力地保護她呵護她……
那麼真心誠意地想和她廝守……
這一切究竟得到了什麼?得到一封辭別信︰寧時鷹痛到放聲狂笑,他撕了那封信,對白衣蝶的一顆痴心也跟著被撕碎。
他縱聲狂笑……什麼叫辜負他一片痴心?她竟任過往煙消雲散?
白衣蝶,你夠殘忍、你夠冷酷……你這樣拋下我,你真的忍心?
白芯心見寧時鷹瘋狂的模樣,心急如焚地奔去找人來勸。她能體會他埋怨姊姊,可是……可是她深信姊姊對他是真心真意的。
太多的為什麼教他想不透。
寧時鷹砸毀了衣蝶房里所有的東西後,竟又一個人獨自一一清理收拾妥當。
他趕走所有來見他的人。然後一個人失魂落魄留在恆翠院內,任破裂的心癱著,捱過一日又一日。
心是漸漸平靜了,人卻如行尸走肉,如一縷喪志的魂魄,徘徊院內。
人人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劑。久了,他也許便可以將她忘記。可是,寧時鷹發現他只有越來越想她……
白衣蝶的容貌越來越清晰,他一遍又一遍想起她說過的話,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他曾經闖進轎內認出她,狂妄地吻她,自信滿滿的想奪走她。
也曾經在分離後,和她在黑夜的山崖上重逢。那日,他表明了心意,她溫柔地偎進他懷里。
好不容易請了女乃女乃過來,成全了他倆的婚事。
她是那樣感動高興著。
甚至當他植的玫瑰被鉸落時,她還傻傻地伸手出去擋!
衣蝶……你不是無情的,對不對?他相信她。
望著園內枯萎凋零的樹木花草,失去了衣蝶,這里荒涼一如他虛無了的心。
猶記那日分離的情景,傘下的地雙眸含淚目送他,眼底分明是不舍。
她走得太沒道理,這事必有內情。
寧時鷹如中了毒一般,日日煮一壺茶,擱兩只杯子,枯坐院內痴痴等地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