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婧的話聲還沒落絕,歐陽晏平的大掌已經伸了過來,拎住她的後頸道︰「不要逼我用硬的。」
真這麼無情?蘇婧心中一委屈,淚水霎時就像泄了口的水庫一樣自臉頰狂流下來。
「哇——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瞧不起我這個沒爹沒娘的孤兒。」
「胡言亂語。」他冷冷的道。
蘇婧雙手揉著淚眼,繼續指控道︰「打小我就是被親戚踢來踢去,大家都瞧不起我,都罵我是小克星,克死爹娘,不但不收留我,還辱罵我,拿石頭丟我,現在連你也欺負我,哇——」
她越說越難過,還真被自己編的可憐身世給感動的直流淚。
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憫之情閃過歐陽晏平雕像般的臉龐。
還不開口挽留她?她就不相信。
蘇婧改變了攻勢,收起驚天動地的哭號聲,轉成低不可聞的哀泣聲。
「我懂了,我走就是了,反正就算我死在路邊,也不會有人理我、關心我的。」她用手抹著眼角不時滑落的淚水,抽抽搭搭道︰「天命不可違,我早該知道這就是孤兒的命,生來就是注定要飄零孤苦的……」
她邊抽動著雙肩,邊往房門走去……
他真的這麼鐵石心腸?真的不留她?
蘇婧故意放慢腳步,眼看著一腳已經踏出門檻,再來,就真的要走出走了啊。
「回來!」
仿佛天籟般的聲音終于響起,蘇婧幾乎是跑著沖到他面前站定。
「呃、你、你還有話要跟我說嗎?」她自濃密的長睫下期待的瞅著他。
唉,她還真是藏不住自己的心事啊。
歐陽晏平難得的揚起唇角,可在意識到自己的軟化跡象之後,又迅速的收起笑意,而無表情的道︰「記得不要再偷東西了。」
「就這樣?」她還以為他要留她呢。
「否則呢?」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覺得逗弄她很有趣?
「喔……」垂下雙肩,蘇婧拖著步伐,無精打采的走向房門。
「叫溰成替你買些像樣點的男子衣物,還有,想吃什麼,叫他買給你吧。」歐陽晏平的聲音又響起,讓蘇婧的雙肩霎時雙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嘍?」蘇婧的雙眼發亮,小臉蛋充滿興奮之情。
有短暫的時間,歐陽晏平差點就要解凍笑了起來,干咳了幾聲,壓抑被她激起的笑意,淡淡的道︰「還不快去,要跟著我們,首要一點就是不許浪費我們的時間。」
「嗯,我知道,我這個人最爽快了,你放心吧。」蘇婧開心的道。
「那還不快去。」歐陽晏平擺出嚴厲的臉譜。
「我馬上去。」蘇婧的聲音還沒落下,人已經一溜煙的沖出門外,消失無蹤。
唉,為什麼他會被她的把戲軟化下來呢?歐陽晏平輕蹙起眉暗忖。
沒錯,他知道她方才的落淚與哭泣都是在演戲,為的只是想要他挽留她。可為什麼他非但不有因她的演戲動怒,反而還順了她的心意留下她?
或許是因為同是孤兒吧?或許是因為同樣的飄零無依吧?又或許……是為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緒吧……
※※※
「快過來這里,快啊。」蘇婧蹦蹦跳跳的跑在歐陽晏平與臧溰成之前,興奮的朝他們倆招手。
「真不知道這小家伙哪來的這麼多的精力。」自從知道她是個女娃兒之後,臧溰成對蘇婧是更加的溫柔了。
「呵,你小時候還不是這樣」歐陽晏平臉上的緊硬線條稍稍的軟化了些。
「我小時候?我才要說你呢,老是拿著捕捉到的小蛇、蟾蜍去嚇其他人,把那些女娃兒都有嚇得花容失色的號啕大哭。」真搞不懂,怎麼長大以後的晏平會變成一個這麼嚴謹、不苟言笑的家伙?
敝哉。
歐陽晏平淡淡扯唇,往事如煙,對現在的他來說,連回味都是奢侈的。
「喂,你們怎麼像烏龜一樣走得這麼慢啊?快點過來付錢啦。」蘇婧早已經迫不及待的跟賣糖葫蘆的小販討了一根最大的糖葫蘆往嘴里送了。
「來了來了。」臧溰成被她一喊,加快腳步上前幫她付賬。
「晏平大哥,你瞧,這糖葫蘆很奇妙吧?」她還沒吃過這麼奇怪的東西,水果還要用糖衣包著吃。
歐陽晏平國輕蹙戚眉,聲音低沉,「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啥?!」蘇婧吸了手上的糖漿,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不是你的跟班,犯不著跟在你身後幫你付賬。」歐陽晏平嚴肅的道︰「還有,你不該仗著溰成對你的忍讓,就把他當下人一樣的使喚。」
不教不成材,這女娃兒的確是欠管教。
「我……」蘇婧吃得正高興,誰知道被他責罵,霎時滿腔的興奮全部消逝無蹤。
「呃,晏平,那是我自己甘願幫她做的,不是她使喚我啦。」臧溰成見歐陽晏平又不高興了,連忙打圓場。
「溰成,你這樣不是在幫她,反而是害了她。」歐陽晏平犀利的視線掃過臧溰成,不贊同的道︰「她年紀小小就這麼驕縱,以後大了還得了?更何況,她也是個沒有依靠的孤兒,以後誰能保護她、照顧她?誰會容忍她的任性蠻橫?」
「放心,有我爹——呃,不是啦,有你們啊,你們會照顧我、保護我的,對嗎?」蘇婧的視線牢牢的鎖著歐陽晏平,烏黑的眸底閃爍著盼望的光芒。
「不可能。」歐陽晏平毫不猶豫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還是要我走?」她發現就算他再冰冷、再難以親近,她還是想要跟他一起游蕩。
為什麼不可以?
「可能,怎麼不可能呢?」臧溰成實在忍不住保持緘默,連忙開口道︰「我帶你回總會就成啦。」
「總會?什麼是總會?」蘇婧納悶的問。
「總會就是……」
「溰成!」歐陽晏平嚴厲的打斷臧溰成,一臉鐵青。
「為什麼不許他說?」蘇婧的好奇心完完全全的被挑起了。
「溰成大哥,你快告訴婧兒,到底是什麼是總會嘛。」蘇婧改變了攻勢,對臧溰成入軟語調,撒嬌的問。
臧溰成為難的動動唇,轉向歐陽晏平道︰「反正婧兒也是孤苦一人,我覺得沒什麼不妥的。」
歐陽晏平的臉色嚴肅而凝重,沒有應聲。
「是啊是啊,我要跟你們回總會,晏平大哥,你大發慈悲,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回總會吧。」雖然不懂什麼是總會,不過先求了再說。
沉默了好半晌,歐陽晏平才緩緩的開口,「要跟我們一起回總會,你就必須加入白幫,你願意嗎?」
「白幫?」什麼是白幫啊?
「白幫就是……」臧溰成警覺的左右張望,特意俯,在蘇婧的耳邊悄聲道︰「反清復明的組織。」
「反——」
歐陽晏平的大掌適時的在蘇婧驚呼聲的同時掩住她的唇。
「閉嘴。」歐陽晏平低斥道,等到蘇婧瞪圓了杏眼,用力的點點頭,他才松了手。
蘇婧狂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刻意低聲音道︰「反清復明?」
「沒錯,你願意嗎?」臧溰成渴切的問道。
蘇婧微微蹙起柳眉,暗忖著︰天哪,雖然她是漢人,可爹爹跟滿清朝廷一向往來頻繁,關系好的很咧……
「靖兒?」臧溰成又喊了聲。
蘇婧的眉扭得更緊了。
「溰成。」歐陽晏平低吼了聲,示意他住口。
蘇婧抬起充滿迷惘的漂亮小臉蛋兒,困惑的看著歐陽晏平。
難得的溫柔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短暫的讓她看不清楚。
「靖兒,你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對嗎?」他放柔語氣道。
蘇婧怔愣愣的點頭,不敢想念他對她說話會這麼輕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