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尹水瀲眼眸議嘲,「你真的祝我幸福?」她揚聲,挑高的眉像刀似的尖銳無比。
桃樂斯心虛地擁緊花束,腳步虛軟。
「你巴不得我立刻消失,不是嗎?」尹水瀲輕描淡寫地又說,冷冽目光卻凌厲的仿佛可將人一眼望穿。
桃樂斯柔聲反駁,「當、當然不是。」她期期艾艾地解釋,「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你這樣質疑我,你……你很討厭我嗎?我妨礙了你和偉大哥,我真的很抱歉……」她搖搖欲墜的身姿博取包多的同情,尹水瀲站的直挺,感受到戈登公爵與查理斯惡意責備的視線,唇角漾起諷刺的笑意。
「你的花……」她拍起一朵野海芋,「我收下了。」
凝望著野海芋,黑瞳涮過一瞬憂傷,花朵經歷雨摧,花瓣已有些枯爛,花樓委靡,全然沒有初見時的風姿款款。
她抬頭深深瞅了桃樂斯一眼,冷笑清晰的說︰「海芋的花語是純潔。而你,一點也不純潔。」
聞言,查理斯震懾,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人,而戈登公爵則怒火熊熊,他只收養了爵煒一個男孩,向來視桃樂斯為親孫女,這女人居然當他的面出言污蔑她!
尹水瀲說完,頭也不回的疾步走出餐廳,不理會身後戈登公爵氣急敗壞地咆哮。
「你這是什麼態度?!」戈登公爵暴跳如雷,「你這不懂禮數沒教養的野女人,我範羅德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我……」咚地一聲,戈登公爵陡然閉嘴,一旁桃樂斯已然昏厥倒地。
第九章
沒有點燈的房間,暗影幢幢,尹水瀲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這深深的古堡內,無人在意她,桃樂斯被她氣昏,想必所有人都圍在床前,擔心地噓寒問暖吧?
寂寞就這麼冷不防的侵襲她,以往那些孤獨空虛熟悉的就像存在空氣中的氧,她一點也不在意,但習慣了爵煒的擁抱、親吻及寵溺,她竟無法承受獨處。
惶恐糾纏著尹水瀲的心,她對他的朋友如此惡劣冷酷,他此刻想必已對她充滿厭惡,她瑟縮在大床一角,仿佛自己即將自世界消失,翻找出手機,卻不知能找誰傾訴。
恍惚地按下數字鍵,彼端接通,傳來不容氣的女聲。
「喂?」
「池灩……」尹水瀲口氣軟弱的喚了聲。
「哇哩咧!你終于有種跟老娘聯絡了厚?!」尹池灩爆出一聲大叫。
听到妹妹的聲音,尹水瀲情緒激動,她握緊手機,不知從何說起,桃樂斯有人噓寒問暖,而她的痛苦、壓抑又要找誰訴說。
「媽的咧,派兩個死白目監督我,還給我鬧失蹤,現在是怎樣?你要逼得我去援助交際嗎?」尹池灩埋怨不休。
「池灩,你現在有空嗎?」尹水瀲渴望有人能陪她,「你可以跟我說說話嗎?」在這陌生詭譎的古堡,她好似下一刻就會被孤寂吞沒。
「說話?說個屁!」尹池灩不屑地哼了聲,「老娘歌唱的正爽,鬼才有時間陪你廢話。」
「池灩,我現在一個人在很遙遠的地方,我……」她虛弱而緩慢地說著,但真正要講的話卻總硬在喉嚨。
「你少給我來這套,裝感性喔,去吃屎啦!」尹池灩對著她咆罵,KTV包廂內的音樂震耳欲聾,還有人正吆喝飲酒。
尹水瀲沉默了,也許這一切都是錯誤,來古堡是錯—撥這通電話也是錯。
「告訴你,落跑沒關系,錢要記得匯,下禮拜我要和男朋友去墾丁玩,順道繞去高雄找朋友,我打算住五星級的大飯店……」尹池灩飛快的叮囑,然後對旁人叫嚷,「喂!麥克風拿來,這首是我的歌啦!」
前奏響起,尹池灩把握時間的吼她,「喂!你有沒有听到?」沒等回答,她已扯開嗓音高唱,「藹—媽媽,我要錢,喔爸爸,我要錢,我需要你的錢……」通話結束,斷了彼方的訊息。
手機自尹水瀲的手心滑落,摔在波斯地毯上,尹水瀲傷痛地揪緊了心,為什麼她是這樣的個性?為什麼地裝不出虛偽可人的模樣?為什麼誰都不要她?
啪嚀一響,角落亮起一點火紅的燦芒,她怔怔地抬起頭,是誰?
還會是誰呢?
夜,既近又遠地籠罩著兩人,尹水瀲背對月光,爵煒隱在墨暗里,淡淡的煙味飄向她鼻端,她咬著下唇,感到緊張無措。
「你不說話嗎?」淡淡的語調听不出他的情緒。
尹水瀲怔然,他何時進來的?他在生氣嗎?
「為什麼在餐廳時,一個眼神都不望向我?」爵煒肅然問著,「為什麼把話說完就走?我等了你很久,卻又等不到你來找我。」
他的聲音低沉悠遠,震蕩著空氣中的細微因子,震蕩窗外的淅瀝雨聲,也震蕩她每根神經。
尹水瀲傻住,他從未用如此嚴厲冷淡的口吻對她說話。
「桃樂斯昏倒了……你不是在陪她嗎?」半晌,她怯怯地開口。
「你希望我去陪她嗎?」他不答反問。
她希望嗎?當然不,但聲音哽咽住,她說不出口,也沒辦法撒嬌似的要求他。
「還是不說話嗎?」他措辭冷硬,「你沒有話想跟我說?不跟我解釋?」
尹水瀲環住自己,輕輕的顫抖。
煙頭的火光只讓她隱約見著他下半部的臉,微微紅影中,他薄而性感的唇瓣抿直漠然。
「這樣埃」他冷諷地笑了,勾起的唇角,宛如一把刀刃,「那我走了。」熄了煙,門扉響起輕微的吱嘎聲,煙味漸漸消褪,他的味道卻還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
尹水瀲仰高蠔首,禁忍的淚滴滑落臉頰,她雙手握得死緊,卻抵不過椎心的痛楚,伏下臉,棉被掩埋了她嗚咽的啜泣。
說不出口……說不出軟弱的話,也說不出乞求的話,她多希望他留下來陪她,尹水瀲從不知她會有像自己名字般的汩汩淚水淌出眼眶,她真蠢,為何不說呢?
驟雨潮濕的空氣,讓她覺得好冷,就像父親被警方逮捕的那夜一樣冷,妹妹惶恐怨慰的眼神、父親惡毒的咒罵,終究她是多余、不被需要……忽然,一只大掌覆上她的腦袋,她震住,猛然抬頭,無預警的撞入一雙深邃的眼眸,幽幽月暈中,他無奈而溫柔地瞅著她,尹水瀲以為這是一場夢。
爵煒在床沿坐下,將她抱坐在他大腿上,緊緊擁住,讓她蟯首偎在他最靠近心髒的位置。
「你……沒走?」她愣愣的問,有絲不敢確定。
「我舍不得走。」他仿佛嘆息似的低語。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不要、不要!」她哽咽地低喊,情緒激動,並用力回抱住他,臉龐埋入他胸膛,淚水輕泄。
爵煒模著她的發絲,投降般的輕聲道︰「我真拿你沒轍……」他深深嘆了口氣,「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桃樂斯向你示威了,對嗎?」
她有絲怔忡的點了點頭,「我……」她心揪得好緊,欣喜他沒走,又怕自己把他氣走,「我怕你生氣……」「氣什麼?」他感覺好笑,自己什麼都沒做,就被她判了刑。
「她是你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我不想說她壞話,我怕惹你討厭。」所以她忍耐與桃樂斯共處,忍耐不反唇相稽。
「老天。」他搖頭又嘆,「水瀲,你到底壓抑了多少心事?告訴我好嗎?我不想猜,我喜歡寵你,可是我更希望能了解你。」
戀愛不是他一個人在談的,他希望她傾訴、希望她依靠他,希望她表現佔有欲,而不是單打獨斗的胡思亂想,一副大方無謂的樣子。
「如果!」她惶然地揪緊他胸口襯衫,「如果你全然了解我,就會發現我是個很糟糕的女人,我、我會嫉妒,又很笨拙……」「尹小姐。」他輕笑的打斷她,「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