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怎麼會……」她驚魂未定的呢喃,即使看不到,但那已經映入眼底的殘酷景象,卻不停的在腦海中停留。
已經習慣在人間煉獄翻滾的羅伊,初見這片血肉模糊時,也有瞬間的震驚。
他見識過太多慘死的境況,將敵人斷手跺腳、用挖空內髒的尸體藏毒運鈔,或是地雷、槍炮將人體炸成兩半,這些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但眼前所見的,卻比那更恐怖百倍。
酸臭味令人作嘔,他遠遠的觀察那具顯然已經腐爛一陣子的尸塊,白色的蛆蠕動穿梭,一根斷指上所戴的戒指引起他的疑竇。
大掌搗住她的雙眼,他低下頭,輕聲對她叮囑,「別看,在這里等我。」
骯髒污穢的工作有他就夠了,她的雙手不需要沾惹不必要的血腥。
羅伊拾起一截枯枝翻攪尸體,撕裂肌鼻的齒痕使他眉頭深深的擰起,血跡干涸的泥沙中,他找到了一把匕首,略微擦拭後放進懷中。
最後,他將戒指從斷指中挑起,仔細觀察後,確定了死者的身分那個人從不將這只戒指離身,因為她相信它能為她帶來財富。
「是耶娜妲。」扔下枯枝,羅伊十分止目定,沒有再確認的必要。
他低沉的宣告讓莫逐日渾身一震。
耶娜姐?!那個陰辣狠毒的中東女人?
她搗著嘴失聲驚問︰「怎麼可能,這不是一座無人島嗎?」
羅伊冷笑,「依尸體腐爛的程度看來,死亡時間絕對超過一星期。所以,當我們踏上這座島嶼時,它的確是座無人島。」
他返回她身旁,將她攬進懷里,冷厲的眼眸中有著最可怕的臆測,「或者,這里很快就可改名為死亡島了。」
死亡島……將萬惡不赦的罪犯放逐于此地,再一一虐殺嗎?原來,那些正義之士滿口人權道德,最終還不是按著羊皮,干起野狼的勾當。
莫逐日垂下眼睫,彷佛死刑的囚犯,有著宿命的覺悟,「將我們流放到這里,他們真正的計畫,還是殺了我們。」
「殺?那真是太客氣的說法了。」羅伊冷哼,某地可能性的猜想讓他拼湊出一個陰謀,「那一群虛偽的假道人士根本不想用一顆子彈或一把刀了斷我們,因為他們有更有趣的方法。」
她打了個寒顫,光憑著那具尸體的慘況,就足以猜到所謂有趣的方法是指什麼了。
羅伊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他們攀爬了一整個下午,原本估計是傍晚可回到那座石穴,但此刻他已經不這麼確定他們可安然返回。
這座森林並沒有足以讓肉食性動物生存的食物鏈,但為何他卻從尸體的身上發現豹類的齒痕?如果這是有人故意豢養的呢?當饑餓的猛獸發現有入侵者接近它們食物的殘渣時,會有什麼反應?
「快點,我們得走了。」從未像此刻一般,他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他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擔憂無法萬全的保護她。
羅伊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回頭路走。
不光是他,風中吹送著不祥的氣息,莫逐日全身的寒毛也驚疑的豎起,她頻頻回頭,生怕有什麼追趕而至。
然而,四周一些不屬于他們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那低咆的吼聲沉沉的回響,在這一片陰森森的綠林中,暗影幢幢,她什麼也看不清。
第九章
野生的豹類喜歡單打獨斗,不習慣群體行動。它們在鎖定獵物後,會立刻施以襲擊,沒什麼閑情逸致玩捉迷藏的游戲,但這些最基本的常識,在這座森林中都被推翻了,因為顯然他們的對手是一批受過特殊訓練的豹子。
雜杳的圍剿步伐擾亂了他們逃跑的方向,失去一路往上攀爬時做的記號,沒有任何輔助工具的他們只能憑直覺前進。
羅伊敏銳的感覺彌漫在空氣中的殺意,並藉此度量彼此的距離,這些虎視耽的野獸並不急于將他們拆吃入月復,反而有意驅趕他們,彷佛在等待他們筋疲力竭的時刻,將他們殘忍的撕裂。
莫逐日喘著氣,努力跟上羅伊矯健而沉穩的步伐。在潮濕泥濘、藤蔓橫生的濕滑土地上狂奔是一件極耗費體力的事,當她試圖加快速度攀越一株倒下的樹時,巨木上滿布的青苔卻狠狠的將她摔進羊齒叢中。
「逐日!」羅伊輕的地躍過一父錯推擠的樹枝將她扶起,一雙眼眸掩不住焦慮的上下檢視她,「有傷到哪里嗎?」
「我沒事,我們得快點,已經快入夜了。」別開眼,她怕他會看出她的軟弱。
在地神的鍛鏈下,她的身手、體力不算差,但是打從折返逃亡起,她就充滿了挫敗感,同樣都受傷,羅伊卻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密林中,他披荊斬棘的姿態彷佛那些高大的款冬不過是一些一踢就倒的路障。
反觀她卻是有如掉進流沙中的旅人般無助,越想奮力掙月兌窒礙難行的困境,卻越是被那些因土沙崩落而的樹根絆倒。
拉開他的手,她顛了幾步,某種痛楚讓她疲憊的身軀幾乎倒下,但卻仍逞強的率先走開。
羅伊攫住她的上臂,看穿她掩飾太平的真相,「你的右腳,是在合之嶼受的傷嗎?」他陰沉的目光讓她感覺在他面前撒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她連站都站不穩了,卻罔顧痛楚的隨他跋涉千里,喊也不喊一聲,就這麼不信任他嗎?他更生氣的是自己,居然沒發覺她有異狀。
「讓我看看。」他按著她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卷起她的褲管,果然看見淤青的腳踝腫成饅頭大。
「不過是小傷。」莫逐日拉下褲管站起,阻止他的診斷,生怕自己的無用會拖累他,拍拍身上的泥沙,忍著痛,她堅決的看向他,「我們得加快腳步,要不然等太陽西沉,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
「加快腳步?」他低沉的嗓音變得危險。
她對于傷口的輕忽以及對他的不信任激怒了羅伊,他長腿一伸忽地掃過她的下盤,莫逐日下意識的跳躍閃躲,卻因為拉扯到受傷的部位而失去重心。
羅伊長臂攬住她的腰,阻止了下滑的身子,將她卷進他的懷中,在陰暗的樹蔭底下,仔細凝視著她。那張俏顏經過幾日的餐風露宿顯得有些憔悴,再加上身上負傷未愈及體力耗盡,她的臉色略微慘白。
「你這樣要怎麼加快腳步?」他拭去她發鬢上的汗水,唇邊勾起一抹淡淡嘲「。
「放開我,這里並不安全。」莫逐日抓著他的手臂,微弱的主張連自己也听不清楚,她內心不甘示弱,卻太遲的發現早已依賴他太多。
「你太逞強了。」他責難的眼中有著足以融化她的溫柔,手指穿梭在她發間,像是安撫的梳理著,別擔心,休息一下,它們和我們一樣會疲累。」
豎起耳朵傾听,當他們停下的那刻,壓抑在風中的呼吸聲同樣也屏息住,可見那些野獸很聰明,懂得靜觀其變。這很不妙,如果是現在,他還有把握能兩敗俱傷,讓她一個人月兌身,但以她的情況看來只會越來越糟,如果她跑不動了、如果她被追上了……
心髒一陣緊縮,他對自己發誓,永遠也沒有如果!泥地上已然干涸的足印,讓他的眼眸閃過銳利精光。
「按聲音與足跡來判斷,追趕我們的並不是屬于小型的獵豹,而是較大型的豹類,基本上應該無法攀爬上這樣筆直的樹。」他思忖道︰「平地不安全,但若是那里」。
抬頭仰望,羅伊打量著張開雙臂還無法合抱的大樹上有躲藏的空間。
「你想做什麼?」順著他的目光——莫逐日不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