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在乎解釋的內容,至少要一個公平的比斗吧?耶娜姐,將槍口對準手無寸鐵之人,手槍會哭的喔。」他略帶笑立息的責難口吻,仿佛在對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說教。
中東女人耶娜姐哼了聲,忿忿不平的撇過臉去。
「你不也同樣不滿永夜,又何必阻撓我們殺了她?」老人眉頭擰起,不悅的用拐杖敲擊泥地。
「您誤會了,我只是要求公平,可沒有說不贊同這項娛樂的進行。」羅伊淺笑出聲,眼眸帶著令人畏懼的邪惡掃過在場的每張臉孔,最後停在莫逐日的臉上,「我的確是十分不滿永夜,所以更不希望她死得如此輕松。」
莫逐日背脊凜過一陣冷意。到頭來,他也是希冀她死于非命的幫凶,她早該預料到的,他們本就是敵對的立場,只是為何,胸腔會如此間痛,就像有人不斷的捶搗她的心房。
「你想怎麼做?」耶娜姐陰狠的冷笑,眼中充滿嗜血的期待。
羅伊搖了搖頭,「別著急,耶娜姐,我們該給畫帝一個特別的優惠,讓她向死神報到時,不至于滿月復牢騷。」他拋給莫逐日一把匕首,同時也亮出手上銳利的獵刀,「打贏我,所有恩怨一筆勾消。」
這句話引起一陣騷動,有人興奮期待兩人廝殺的場面,也有人不服羅伊獨裁自決的舉動,但可以肯定的是,沒人敢否決他的提議。
握緊冰冷的刀柄,莫逐日壓抑心中波濤的思緒,冷盯著他,「我會殺了你。」「我等著。」羅伊微笑以對,那微笑很深,像是刻意隱藏某些情感。
莫逐日有片刻的恍惚,覺得這樣的對話很熟悉,彷佛在三年前,也就對她如此說過,等著她殺了他。
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等著她終結他的生命,等著她了斷他的罪惡。在那雙太深、太幽黯的眼眸中,她什麼都無法解讀。
「女士優先。」他揚了揚刀,一手禮貌的擺出邀請的姿勢。
莫逐日不再多想,先發制人是最佳戰術,與其防守,不如進攻。
目光一冷,她揮刀向前,在空中畫出完美的弧線,準確的往羅伊的咽喉刺去。
「很棒的眼神,已經下定決心了嗎?」他往後閃躲,用著只有近距離格斗的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輕語。
「我從未猶豫。」她哼了聲,心知肚明那絕對是謊言。
「是嗎?」羅伊勾起一抹嘲諷的唇形,用刀身擋開她差點插入他心髒的利刃,「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一種恩惠。」
「口是心非!」她低罵,手腕承受他的反擊而發麻。想死的人哪來這麼大的反抗力道?
「你不也是。」他莞爾,輕易閃過她下一波攻勢。
莫逐日揮刀如舞,覺得他的笑容可惡至極,咬牙道︰「我只想用這把刀貫穿你的心髒。」
兩刀相抵,羅伊壓制她的刀身,湊近她耳邊輕輕吹氣,「噢哦,生氣啦,真是可愛。」
莫逐日一凜,抬頭怒瞪他,「盡避嘲笑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刀鋒交錯後滑開,撞擊出些微火花。
他轉身,刀尖挑起她一繒黑發,眷戀那淺淺的馨香,迂回的情感全化成戲謔般的請求,「只希望屆時你會記得在我的墳前,為我跳支舞。」
「放心吧,我絕對會親手書寫你的祭文。」發絲在空中飛揚,莫逐日甩開他,咬牙說出明知不是真心的詛咒。
以生命相償為約定過招的兩人全然沒發覺,他們並不像生死相搏的斗士,反而像訣別時共舞的情侶。
這番你來我往究竟持續了多久,沒人計時,羅伊身手矯健,宛如一頭美麗且致命的野獸,游刃有余的挑弄著他的獵物,而莫逐日輕巧靈敏,彷佛擁有羽翼的精靈般,完全抵銷了力量不足的缺陷,將自身的優點發揮得淋灕盡致。
莫逐日的大膽、羅伊的優雅,對于這兩人交織出的精彩比斗,眾人有瞬間的目炫神迷,但所有的競賽終究需要一個結局,尤其是當觀眾已經開始不耐煩。
沉下臉,羅伊一記手刀劈向莫逐日的手腕,那爆炸性的疼痛使她不得不松手,匕首落地被踢開,她握著受傷的手,不停往後退,直到背抵上樹干,無路可退。
「心髒和咽喉,你選哪一個?」羅伊面無表情的逼近。
莫逐日別開臉,不住的喘息,「少廢話,快殺了我。」
不看他,是生怕那金色瞳光太過無情,會刺傷她偽裝的堅強。
她眸色黯然,壓抑不了心頭的苦澀,不管是過去或現在,她勝不了他,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注定輸給他。在他眼中,她堅持的光明不過是黑暗中的燭火,一吹即滅。
然而,失敗並非最沮喪的主因,她自嘲的是自己的心,居然還抱持著一份微薄的期待,那不應該的期待讓她想大聲諷罵自己︰你真是太蠢了,莫逐日!
「逐日,看著我。」他突然輕聲的說,「請你,看著我。」
莫逐日一愣,因他突兀的溫柔而怔仲。
「逐日……」羅伊輕喃,彷佛無法承受這個名字的重量。
也許是他的請求太過溫柔懇切,也許是靠死亡太近以至于矜持變得可有可無,她緩緩的看向他,看進那一雙異色的雙眸中。
一向邪惡耀眼的金眸在此刻意外的變得極為柔和,冰藍色的眼眸則依舊深邃難測,分明是不同的顏色,卻奇特的協調成邪魅的美麗,散發無形的吸引力,讓人不經意便沉溺其中。
莫逐日甩了甩頭,禁止自己對于眼前這個要結束她生命的男人有所遐想。
她喊叫著,「死神都不能讓我有所畏懼,快動手,別以為我會哀嚎求饒。」
羅伊揚起一抹淡笑,靠在她耳邊,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嗓音說︰「追逐日光的畫帝,死神跟我一樣,沒有資格擁有你。」
宛如上好絲綢被撕裂的聲音,刀刃刺穿肌膚劃開肌肉,尖銳的那端全然沒入人體中,幾乎貫穿。
血液溢滿雙手,莫逐日因震驚而無法動彈,刀柄易主握在她的手心,那大量涌出滴落至塵土中的濃稠液體來自羅伊,而他依然保持著那股淡然的微笑凝望著她。
他手推樹干使力往後退,刀身被拔出的聲音清晰可聞。
「令人遺憾,我輸了。」聳聳肩,羅伊輕松的口吻彷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眾人一陣嘩然,葛拉蒂絲臉色蒼白得像是要昏倒,她向前要替他止血,但羅伊卻推開她。
他手一揮,冷冷的對莫逐日說︰「你贏了,按照約定,在場所有人與永夜的仇怨紛爭,從此煙消雲散,你可以走了。」
莫逐日瞠大眼,清楚的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這一刻,生死攸關的轉瞬,許多模糊的事都逐漸清晰了起來。
他幫了她一個大忙,替她解決了一直無法妥善處理的燙手山芋,用他的狂妄抵擋了所有揮向她的毒刃,就算代價是他必須與全世界的罪犯為敵……
莫逐日的身子晃了晃,用盡全身力氣站直,當尖銳的那端刺穿他時,她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無盡的空虛侵襲了她,鮮紅的血液灼熱了她的眼。
她彷佛看見撒旦吹起邪惡的風,將她送至天堂的入口,即使黑斗蓬下的羽翼匍匐著妖魔襲擊,他依然微笑如故,反過身後,撒旦走進更深更沉的黑暗中,揚起的鐮刀卻掛著無盡的悲哀。
為什麼?這一切是為什麼?
「怎麼能就這樣放過她?」耶娜妲尖叫。
「你有其他的意見嗎?」羅伊反問,漠然的環顧四周,「有人要提出反駁嗎?」
即使月復部多了個血窟窿,依舊絲毫不減羅伊一身邪惡魔性,眼眸底比極地更冰冷的無情讓所有人選擇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