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點睡。」他模模她的頭發,哄她。
「你……你要走了嗎?」她忽然半睜著眼,呢喃著問。
「嗯,很晚了。」單耘疾以為她在趕他,因為她從不留他過夜,她是個膽小表,超怕流言蜚短,「我該走了。」他無聲嘆氣,其實他很想留下。
他要走了?琉光心頭一陣空虛,她腦袋混亂,傻傻直望著他。
單耘疾拿起外套,走到門邊,對她揮揮手,「我走嘍,如果明天起來宿醉頭痛,就別到公司了,我會幫你處理,听到沒?拜——」
「等等……」她慌忙起身,頭暈目眩地差點跌下床,「別走……」
單耘疾趕緊去扶她,他失笑罵她,「你阿呆啊,爬起來干麼,快回去睡!」
琉光反握住他的手,抬起頭,企望的眼光像個孩子讓單耘疾心緊,她模糊地說︰「你……別走了,太晚……留下來吧……」
她要他留下?單耘疾一楞,然後超開心的咧出一個大笑臉。
「好!」他將外套月兌了扔在地上,搬了張椅子坐在她床邊,他按下她,幫她蓋被子,「你快睡,我在這里陪你。」
他手指握著她手指,琉光好心安滿足,她閉上眼,她喜歡這種感覺,有他陪伴,怎麼辦?她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她還是沒能想出該怎麼辦,因為她酣睡了。
第六章
赤道線上,南方太陽起得早,早上八點多日光照了滿床,棉毯攏起成一坨靜止不動,忽然鈴聲大作,那一坨物體蠕動了下又不動,鈴聲持續地響,很有毅力的響,響到棉毯氣勢宛若酷斯拉出海般猛地被掀開。
單耘疾一頭亂發糾結,屈膝跪坐在床上,他神態恍惚,看來還沒睡醒,一把抓過床頭鬧鐘,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啊——已經八點多,他要遲到了!
「哇!」單耘疾全然嚇醒,他慌忙跳下床,偏偏長腿纏到棉毯,砰地一聲,他跌了個狗吃屎,「唉……」他哀嚎著從地上爬起,繼續像鬼上身似的沖進浴室。
單耘疾哀怨地洗瞼刷牙刮胡子,想想,以前夜夜笙歌、日日睡到自然醒,誰敢一大早擾他清眠哪,偏偏他賤,他就是賤,昨夜陪光加班到天快亮,送她回家後,才心滿意足甘之如飴的回宿舍睡覺。甘之如飴耶!做苦工還像得了大便宜,他真的是神經不正常了。
咦,等等,加班?對啊,他昨夜加班,為什麼?因為今天琉光和優人,秀人要送他們爸媽上飛機回日本,所以……
「ㄏㄡ,今天不用上班啦!」他頹喪地扔下牙刷,坐在馬桶上自我厭憎。看看,單耘疾,這還像你嗎?一臉蓬頭垢面,身上還搭著廉價條紋睡衣!
這間綠川飯店員工宿舍比他在日本豪宅內的廁所還小,他每天穿著古板西裝和領帶準時上班,以前他非歐洲雅痞名牌服飾不穿、公文卷宗非美人捧到他床頭不理耶,唉……他最近太反常了,反常得連自己都害怕起來,他對琉光太沉溺,那只是個有趣的游戲啊,他搞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呢?
既然不用上班,單耘疾抹抹臉,想倒回床上睡他的大頭覺,踏進房問,才發現那惱人的鈴聲還在,喔,不是鬧鐘,那是啥?
挪開滿桌子的雜物,終於找到聲音來源,他的表。那是永夜特制的表,他皺了皺眉,來電顯示是寧槐,他要敢切斷……唔,他不敢。
「你該回來了。」表面投影至牆上顯像出寧槐冷冰冰的臉,他劈頭一句,簡潔有力。
「我都把追蹤系統關了,你怎麼找到我的?」單耘疾笑容可掬地轉移話題。
「威爾遜。」那個駐軍關島的美國將軍打的小報告。近年來美國與伊拉克在波斯灣的僵持戰,永夜的梟鷹堂暗中幫了不少忙,美軍欠的人情可大的哩。
「噢——他話多長舌耶!」單耘疾夸張的槌胸頓足,對著寧槐開始演作俱佳大肆撻伐,「那個威爾遜真是大嘴巴,美國人就是那張嘴巴厲害,辦起事來超不牢靠,對不對?我記得啊,上次去阿富汗緝捕賓拉登……還有在澳洲美國大使館附近的爆炸案哪……再加上最近聯合國對伊拉克的武檢也是……」
「你是要我親自去抓,還是自己乖乖回來?」一小時過後,寧槐八風吹不動的表情冷酷地打斷他,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呃……」單耘疾傻笑的搔搔頭發。糟糕,這招對寧槐沒用,怎辦,趕快想下一招……
「你也逃避的夠久了,該回來了。」寧槐淡淡然,但口吻卻有股關懷的意味,「你等了一年,等到珍醒來,等到追風情緒穩定沒事,你就溜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好難得,天要下紅雨了,一向緘默少言的地神寧槐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更難得的是,從來就話多得會淹死人的單耘疾卻只表情僵硬的回了一句。
「不好玩,游戲……變得不好玩。」他說完這句,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兩人沉默,半晌,單耘疾又說︰「我不想玩了。」
「你在逃避。」寧槐揭穿他,其實心中也很懊悔,「當初真不該由你決定人選。」那時,有人質在羅伊手里,不得已選擇了珍作為犧牲,雖然做了最完善的保護,還是讓她受重傷昏迷,為此,寧槐一手提拔的弟子——莫追風離開了永夜。
單耘疾垂頭喪氣,「我不想傷人。」他爬了爬一頭垂肩長發,「啊——好煩!」
他餃著金湯匙出生,家世頭赫富裕,而他聰慧過人、外貌出眾,智商高人一等,早早覺得世事乏味,他和寧槐這亞洲第一殺手合作成立永夜,也不過圖個好玩,可是等到他在乎的夥伴受傷,他才驚覺,這不只是個游戲。
「回來吧。」寧槐語重心長,「你該長大了,彼得潘。」
單耘疾僵在那里,寧槐無聲的將訊號切斷,單耘疾往後仰倒在床上,睜著眼瞪天花板。
長大了就要事事認真嗎?認真的代價就是負責任嗎?單耘疾嘟起了嘴,啊——他不要認真哪!他不要責任哪!逃吧!
單耘疾跳起來,剝開鈕扣月兌褲子,打算換好衣服就開溜,亞洲是不能待了,歐洲有他討厭的羅伊,非洲就只土人和沙漠,美洲?不不不,不去美國,那那那,還能去哪?阿根廷!好哇,去阿根廷,听說阿根廷女郎美艷無雙、熱情似火,拉丁情歌王子安立奎不是說過在餐桌上,要是有阿根廷女歌迷走過來,這頓飯鐵定吃不成,因為他會把桌子給掀了。哈!他現在就要去把桌子給掀了唷。
單耘疾想的興致高昂,手機鈴聲突地打斷他。
「疾。」
琉光凍死人的聲音他並不陌生,卻無由來的驚了他一跳。
「什、什麼事?」他結巴心虛,他在心底咒罵自己,ㄏㄡ!緊張個屁啊!花心是他的本性,甩女人當家常便飯,怕啥?!
「下午到北岸碼頭等我。」她扔下一句話立刻掛掉。
單耘疾對著斷訊的手機目瞪口呆。
如果是以前的他,管她哩,早早拍拍扔了手機走人,可是這次,他沒辦法。他耳邊環繞著她緊緊壓抑的嗓音,他知道她有事,他滿腦子猜她遇到什麼困難,他想回打給她,卻又怕造成她的困擾,什麼時候開始,他好習慣這樣低聲下氣討好她?!
不行,單耘疾用力甩頭,他該抽身、他該分心,他不可以繼續沉溺!單耘疾換好衣服狠下心,拿下車鑰匙,旋轉方向盤,嗚……他的手在干麼啊,那不是機場的方向啊,他要開到哪里去,那條路是到碼頭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