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火舌在一聲轟然巨響後,從炸開來的八層大蛋糕中躥出,混合在熊熊火焰中的是具強烈毒性的氣體,即使消防隊及時趕到,與宴的所有人也難逃死亡的命運。
手持切蛋糕用的銀刀的男人是離蛋糕最近的人,他在一瞬間被炸得支離破碎。
「皮耶羅……」尖銳的女聲劃破慌亂的人群驚恐叫聲,女人哭喊啜泣之後,再次尖叫,「珍……」
下一刻,火焰吞滅了她,只留下眾人恐怖的求救呼喊。
被毒氣燻倒癱在地上的人任火花肆虐,而仍然神志清醒的,則搖搖晃晃的踏過地上的尸體試圖逃跑,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也沾上毒氣,毒氣滲入體內,漸漸無法動彈,只能任火苗躥升直到掩沒軀體。
爸爸……媽媽……哥哥……
站在二樓房間內,透過玻璃窗,小女孩一雙眼睜得大大的,不知是否因為過于震驚,她一動也不動,只是不停顫抖,看著樓下距離她不遠處的人間煉獄。
「嚇傻了嗎?」
小女孩轉過頭,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在何時已經站著一個高大的少年。
少年約十七八歲,微鬈的及肩黑發狂亂的在炙熱的氣焰中飛揚,英俊的臉龐上掛著慵懶邪惡的一抹笑,外張的邪氣與桀驁不馴與其稚氣年齡產生一種不協調感,仿佛惡魔。
是惡魔,才會有著一只藍色,一只金色的眼眸。
小女孩倒吸一口氣,驚恐的抓住自己的胸口,打開房門奔了出去。
「別。」少年深邃的眼眯了起來,打量著她,語氣含笑,「你會摔下去的。」
「你……」小女孩背抵樓梯扶把,原先的害怕化為好奇,以稚女敕的童音問著,「你是誰?你的眼楮……好奇怪。」
「奇怪嗎?」少年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他伸出健壯的手,在小女孩金發頭頂上輕柔的搓揉著,柔柔的說︰「羅伊•卡麥隆(Camorra)我的名字。」
小女孩怔怔的呆望著少年,少年又是一笑,然後臉色一正,出現短暫的恍惚。
「幸會了,珍。」他輕聲呢喃。
珍來不及追問為什麼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只見少年說話的同時,揉著她頭發的手臂僅僅輕輕一推,她便跌落在鋪著紅色地毯的階梯上,翻滾的滾進火焰的盡頭。
珍•諾里,永遠都忘不了她十歲生日那天發生過的一切。
她有一個偉大而強壯的父親,皮耶羅•諾里是意大利最有名氣的外交官,而她溫柔美麗的母親,則承襲了北歐民族的容貌,遺傳予她有別于一般意大利人的雪白肌膚和湛藍雙眸。
生日派對在意大利,是絕對缺少不了美酒佳肴與名牌服飾,那時,賓客雲集,她穿著粉紅色小禮服穿梭在人群中,微笑招呼。
派對上,充斥著各式名貴香水的氣味,她像是在城市花園中飛舞的彩蝶,洋溢著幸福的芬芳。
浪漫的音樂,親吻和祝福,都不可缺少。
然後,八層大蛋糕被推進來。
推著蛋糕的是她同父異母、擁有華人血統的兄長,他從母性,有一個中文名字叫君遠玄,因為她不會念他的中文名字,所以她都喊他玄。
玄哥哥的母親和爸爸離婚了,後來,那個女人不要玄哥哥,所以玄哥哥便搬來和他們一塊住。
玄哥哥有一雙棕色眼楮,黝黑的皮膚比較像爸爸,和她完全不一樣,他對她很好、很溫柔,所以她並不因為突然多出一個哥哥而反感。
又換了件新的禮服,是她最喜歡的紫色,她站在二樓房間里等待著,在眾人歡唱生日快樂歌時,她再出房門拾階而下到大廳中央許願切蛋糕,屆時眾人的目光將匯集在她身上。
珍滿懷期待的看著玄哥哥將蛋糕推到人群中,她多麼希望玄哥哥可以走上樓來拉著她的手下去。
可是玄哥哥並沒有這麼做,他退了好幾步,遠遠的站在人群最外圍,用著一種她不懂的表情看著她。
他的眼底有一種深深的情緒,讓她覺得好難過。
所有的事便發生在那一剎那,甚至連生日快樂歌都來不及唱。
烈焰沖天,代替蛋糕上小小的火苗。
將惟一的活口推下樓後,羅伊踹破二樓的玻璃窗,事前服下解藥的他並不受毒氣的影響,不過,炙熱的溫度使他沁出一身薄汗,他厭惡這種粘膩感。
既然監視殺手完成任務,也該功成身退了,臨走時,羅伊眼角余光注意到應該已經了無聲息的一樓居然還有光影晃動。
心一沉,再走近點察看。
「居然死不了……真是有趣啊……」羅伊邪氣一笑,冷冷的凝睇著那不停掙扎的小小身影。
長手一揚,他解下由特殊金屬制成的腰帶,輕易的如探囊取物般,自燃燒的火堆中救了那還在掙扎的小人兒。
撲滅她身上的火,如扛布袋般置于肩膀上,矯健的伸手翻出窗外。
火,依然燒著。
第一章
華麗的晚宴在暗之嶼舉行,布拉諾島的蕾絲、亞麻挑染著各式色彩,迷幻地圍繞著沙灘,點綴著星光與恍若古中國夜明珠般,暈黃卻不失明亮的圓形裝飾燈照亮黑夜,雖清明卻具有另一番幽然的神秘,可口的餐點和醇酒擺置在桃木桌上,賓客們穿著饒富時尚,四處穿梭。
此刻,樂聲悠然,交談聲與歡笑聲不斷,一點也嗅不出原本應有的濃重煙硝味。
威尼斯里多島的衛星島嶼之一的暗之嶼,是意大利第一大黑道組織——黑手黨的資產之一。此次,意大利黑手黨廣發邀請函宴請各方黑道勢力聚會,美其名是商討未來合作事宜,事實上誰不心知肚明,這不過又是一次毒品市場分割的角力戰開打。而就在招待的最後一天,乘坐渡輪來到這座小島舉行化裝舞會,也算是黑手黨難得的浪漫。
「能夠如此明目張膽買下小島公然進行非法聚會的,恐怕舉世也只有黑手黨敢如此囂張。」單耘疾端著紅酒,嘖嘖稱奇地巡視著沙灘上的人們,「瞧瞧,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各國政府的通緝要犯啊。」
佇立在他身旁的寧槐僅是點點頭,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情緒。
「天王,這有什麼好稀奇的。」站在兩人後方的十五六歲男孩突然接口,略帶稚氣的口氣中帶著一種崇拜的佩服,「連放炸彈燒教堂、暗殺國會議員都明著來,這半個世紀來,黑手黨和意大利政府結下的梁子可深哩,哪還會在乎這一座小小的島!」
說得如此敬佩,只差沒伸出大拇指大喊贊贊贊。
這是莫追風第一次來到意大利,看到就像是電影中教父般情節的黑手黨黨員,他都快興奮得尖叫了,這次,他可真是跟對了。
「是嗎?」黑手黨的人都這麼暴力啊?單耘疾回過頭狐疑的看著莫追風。「明著來?混黑道的還能明著來?怎麼我都不知道?」
「天王,你有所不知啦。」講到這點,莫追風就驕傲起來,瞧他功課做得多齊全,「來之前我就查過他們的資料,黑手黨當家的斐迪南——Ferdinand家族超帶種的,根本不把意大利政府放在眼里。」「哦,多帶種?」單耘疾手指輕劃酒杯杯緣,頗感興趣的問。
莫追風四下張望,見沒人接近他們,才壓低聲音說︰「斐迪南家族最出名的行動就是十年前的獵殺流星計劃,幾乎嚇得意大利的國會議長連夜逃出國門,听說至今還不敢回來。」
「獵殺流星計劃?」名字取得還蠻不錯的,單耘疾暗暗稱贊,「那是什麼?可以把人嚇得連夜逃亡。」
莫追風責怪的橫了他一眼,「天王,你是永夜的領導之一耶,怎麼可以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