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以為是女人就可以在路上胡亂騎車!」
看那女人沒反應,他眉頭又一擰,瞧見女人耳上戴著小小的耳機,更是火大!「你該死不要命呀!想听音樂不會待在家里哦!跑出來妨礙交通!你別給我裝聾子听不見……」
翟淨棻經他這一吼,嚇飛了的七魂六魄總算自動歸了營。
「你──」
朱毅逕自打斷她︰「給我你的地址電話,」等待回應的瞬間,出於職業本能地評論起仰望自己的女人──
嘖嘖!他挑剔地搖頭。可憐的單鳳眼,還算挺直的鼻梁,只可惜上面灑了點點雀斑;唇片豐厚,但配上臉型有些過大,想擠上美人行列還得大整一番;視線下移落在女人垂在兩肩的厚實發辮,一看就知這女人有頭自然卷的米粉頭。唷,可憐哦──朱毅沒啥同情心地抿嘴,乏味地又搖了搖頭,沒耐性說︰
「我沒時間跟你耗,把電話地址給我,修車多少錢我會再聯絡你。快……這是什麼鬼東西?」他睜圖眼往下瞪視在他腳邊聞嗅打轉、不斷移動的布塊。
「小玉?!」翟淨棻頓時回神,驚呼出聲。「小玉你沒摔傷吧?快過來姊姊這里──」
「啊!懊死的!」朱毅突然發出一聲詛咒,一腳踢飛了那團布──咻!隨著拋物線落地,哀嚎聲響起──ㄍㄞ!ㄍㄞ!
「小玉,」突如其來的發展令翟淨棻一楞,顧不得聲討噴火男人粗魯的舉動,手忙腳亂自地上爬起,沖上去抱起低吟哀叫的小玉,緊張地檢查是否有骨折或外傷──
「該死的狗!竟然在我的鞋上撒尿!」另一頭,朱毅兀自咒罵著。
翟淨棻發覺小玉好似昏厥了,心頭一慌,抱起狗狗驚慌四望,只有那人了──「你載我們去動物醫院!小玉昏迷了!」
「你開什麼玩笑?!」朱毅一吼,「它在我鞋上撒尿,別想我會讓它上車!」
「你──你會有報應的!」翟淨棻從沒遇過這樣蠻橫不講道理的人,一時氣急,卻也說不出什麼罵人的話,只能怨怨瞪那人一眼,沒時間浪費,她轉而察看單車是否還可使用,單手扶起把手,小心翼翼地將小玉放進車籃內,跨上單車,心急地朝動物醫院方向騎去。
「喂!喂──」朱毅看她就這麼走了,一肚子熊熊怒火──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遇上這等楣事!低首望見鞋邊濕痕,又是連聲咒罵。
「毅……」小美人自車內探頭,怯生生輕喚,「你別氣了,人都走了。我們跟趙經理約的時間已經過了。」
朱毅臨上車前朝翟淨棻離去的方向狠瞪了一眼!別再讓他遇上,否則他一定要弄個香肉火鍋來吃吃!
☆☆☆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張莉英提著一大一小兩只提袋,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尋找著門牌號碼。
「六號、八號,哈!找到了!十號──」
應和張莉英歡呼聲的是突如其來的汪汪汪汪……
張莉英不僅沒被嚇著,反而笑得更加開心。肯定沒錯嘍,這兒一定是表姊家了。她放松地呼出一口長氣,解月兌似地卸下兩大一小的行李,往後退了一步,兩手撐在腰後,活動酸痛的頸背,順勢打量起眼前的平房──一人高的圍牆連接突出的門廊,烏瓦的小門檐下是斑駁落漆、露出原木色澤的日式拉門,因激動吠叫的狗兒們抓耙的動作而晃動。
張莉英湊上前,眯著門縫開心地喚著從小伴著表姊長大的狗兒︰「ㄚ麥,ㄚ麥,還記得我嗎?我是美麗的英英姊姊哦!嘻嘻……」
這回激烈的吠叫聲透著歡迎的喜悅,張莉英呵呵笑了。表姊該不會找了間鬼屋來住吧?剛經過的六號、八號都雜草蔓生,一副殘破無人居住的模樣;她挺起身,後退數步,打量自己在台北落腳的新居所。不到一百六的她踮足腳尖,還是只能看到覆著黑磚瓦、看起來相當有歷史的屋頂,還有一棵枝葉濃密的龍眼樹。
靶覺還不錯呢。
她滿懷新奇地繞著圍牆晃了一圈,又回到屋子正面,背抵著大門溜地順勢滑坐在台階上,無聊地仰望藍空中移動的白雲。
「ㄚ麥,你說表姊到哪里去了?」她打了個呵欠,明亮的眼眸浮現困意。坐了半天的車,還真是累人哪。
嗚……背後傳來噴氣的哀怨低嗚,張莉英臉上微微漾出淺笑,沉重的眼皮扇了扇,最後不堪負荷似地合上,嘴里猶自掙扎、含糊不清咕濃著︰「呵,可憐的ㄚ麥……表姊怎麼可以丟下你呢……嘻……嘻……」
☆☆☆
風吹雲移,春日的太陽緩緩沒入地平線天際仍有一抹金黃末褪去,白日被陽光稍稍逼退的殘冬寒意又冒了出來。
吱吱嘎嘎的摩擦聲傳來,搖搖晃晃的自行車一轉進小巷口,一陣騷動竄起,沉寂的巷底突然活動起來──汪,汪!汪!狽聲鼎沸……
翟淨棻停好了自行車,伸手掏著口袋里的鑰匙,赫然發現自家門前坐了一個人,她困惑蹙眉小心地往前一探──
「莉英?!」啊!她竟然把表妹今天上台北的事忘了!
屋內的狗兒因為主人遲遲未進門,叫得更加著急興奮。張莉英眉頭皺了皺,欠了欠身,竟然沒被震耳噪音吵醒,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算繼續睡下去。
翟淨棻不由得失聲輕笑,搖著頭說︰「呵,真是佩服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打雷都叫不醒人。」
她轉身,小心抱起被打了安眠劑還未清醒過來的小玉,回過頭打算叫醒表妹好開門,伸手推了一下頭傾成四十五度的張莉英,在高分貝的吠聲中喊著︰
「莉英──」
不料她一出聲,屋內突然發出大得嚇人的淒厲哀嚎聲──丫嗚……丫嗚……丫嗚……
「啊?!這是什麼聲音?!」張莉英意外地被吵醒了,夾雜一絲驚悸的大眼困惑地眨呀眨,「發生什麼慘案了?」
翟淨棻也訝異地眨眼,沒想到火腿這一叫竟能把表妹喚醒。她忍住笑說︰
「沒事、沒事,只不過是狗狗亂叫──」她伸手扶了一把睡麻了腿的張莉英,「對不起哦,忘了你今天上來,讓你等這麼久。」
丫嗚……丫嗚……張莉英揉揉眼,神情痛苦地捂住耳,十分不解地問︰「丫麥是怎麼了?叫這種聲音?」
「不是丫麥啦,是「好吃的火腿」,它每次肚子餓就這樣。」翟淨棻把手中的小玉放進張莉英懷里。「幫我抱一下小玉,我先進去把火腿拴起來,不然它又會亂跑出來了。」
「欸!你又養幾只狗了?」張莉英看看手中的嬌小博美犬,沖著快速閃進門內的背影問。
「火腿過來,你別跑呀……呵,別親這麼大力啦,都是你的口水了……ㄚ麥,你最乖了,姊姊也很想你呀……」
听著屋內表姊說話,遲鈍的張莉英這時才恍然領悟──對哦,這麼吵的狗叫聲怎麼可能只有一只狗呢?自己真是笨笨,表姊向來愛狗,住在台北兩、三年了,沒收養其他的狗狗那才奇怪、不正常呢。
「好了,進來吧。」翟淨棻拉開門,開心地說︰「希望你會喜歡這個地方,房子是有點舊,可是還是很舒適哦!」
「我知道,你在電話中都跟我說過了,」張莉英把昏睡中的博美狗小玉交還給表姊,提起行李,「你說這房子好像我們小時候常去過暑假的阿媽舊家一樣,我一听就知道我一定會喜歡的──」她突然停頓下來,雙眼迸出欣喜,沖上前抱住苞在表姊腳邊、搖著尾巴歡迎她的白色狐狸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