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錢曉竺輕輕吐出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你不就是既傻又呆還能更糟嗎?」範亦荻嘆氣搖頭。
遲疑片刻,錢曉竺支口道︰「他真的吻了我。」
「全校都知道了。」範亦萩應道。江柏恩煞是大膽,竟然就在那麼多人的面前吻了錢曉竺。
「不是在那里,是……」錢嘵竺欲語又休。
「你從來不是這樣畏畏縮縮的人,到底想說什麼?」範亦萩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疑點。「一個下午你跟他到哪里去了?」
「在學校里。」錢曉竺低著頭把事情說了一遍……
一根細草輕拂她的鼻頭,酣睡恬靜的五官不悅地皺了皺,微偏過頭不想理睬那擾人的觸弄;頑皮的細草探入她的耳後輕搔,她怕癢地縮著肩,卻避不開似有若無的撥弄。
不甘心的,濃密成扇型的眼睫緩緩睜開,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而慚形清晰──
不知什麼時候,枕在她腿上假寐的江柏恩已經起身,這會兒他嘴角含著根小草,似笑非笑地俯凝著她。待錢曉竺渴睡的腦袋恢復清醒,她直覺反應地推開他,彈起身拔腿就要跑,他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
「你不要那些功課了?」她實在太有趣了。
「要。」錢曉竺背對著他咕噥。
確定她不會偷跑了,他松開手,自背包取出幾份作業。「拿去。」
錢曉竺保持原姿勢,向後伸出手探了探沒模著,就听到江柏恩取笑的話語。
「什麼時候你後腦長出眼楮了?」看她沒反應,他又說︰「你干嘛這樣別別扭扭的?真像只縮頭烏龜,我看你可以改名叫作錢小標。」
烏龜?錢小標?多不雅的名稱!錢曉竺兩道眉毛糾結,回過身,臉色扭擰地說︰「警告你喔,別亂給我改名字。」
「這才像你。」江柏恩一笑,沒把她的警告當一回事,將作業塞進她的手中。
所謂拿人手短,錢曉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謝謝。」勉強吐出兩個字,她該走人了。
「等等。」他故意喚住她。「不是還有別的功課要交代給我?」
算了,每回與他過招,自己似乎總是受到捉弄,就如亦萩說的,她是財迷心竅才會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不義之財還是少踫為妙。錢曉竺決定忍痛放棄,道︰「我忘了帶來了。」
「喔,你忘了。」江柏恩面無表情地重復,忽然一偏頭,揚起的嘴角掛著一抹邪邪的笑,故弄玄虛、戲弄地道︰「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
錢曉竺等不到下文,納悶地回頭瞧。他抿著笑朝她勾勾手說︰「過來,我告訴你。」
她謹慎地朝前走了兩步,他佯裝不滿地搖晃頭道︰「再過來一點,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錢曉竺瞪了他一眼,大跨步貼到他跟前,挑釁地昂頭說︰「我才不怕你。」
他帶著笑的眼眸自上方鎖住她,露出白森森的牙,壓低嗓音學著大野狼似低咆︰「你應該怕的,小紅帽,我正想吃了你。」
她壓抑喉底荒謬的笑意,摀著胸口假音意哀求說︰「我好怕,求求你別吃我。」
「來不及了。」江柏恩盯著她忍俊不禁彎起的紅唇,決定給她一個教訓。
他的嗓音變得有些粗啞,正經的眼神勾起她內心的警覺,欲退開,他的大手已扶著她的後腦勺,令她無路可退;隨著他俯就而來、逐漸放大的面孔,她如中迷咒般失了主張,驚覺圓睜的眼眸在他覆上她時,抖顫地、不自覺地經合上。
他身上彷若環繞眩目光采的暖意擁抱著她,她無聲輕嘆,虛軟地攀住唯一依靠,任他輕踫吮吻──
良久,他抽身退開,以手指經摩紅潤的唇,以得意的口吻說︰「剛才人太多了,沒時間做對它。」
她張著迷離雙眼,神智仍處太虛之境,彎翹的唇邊微微展露羞赧淺笑,他說了什麼她全不懂、也不在意……
「曉竺,你真的完蛋了,沒救了。」
範亦萩靜肅地宣布,錢嘵竺收回如夢似幻的神情,不解地回望她。
範亦萩蹙著黑漆明眸,異常正經地說︰「你迷戀上他了。」
「我想也是。」錢曉竺臉一皺,迷惘地說。
「天,」範亦萩按著額頭說︰「你怎麼連這種事也不能確定?看你這副迷糊樣,還沒戀愛就注定是失戀了。」
「我又沒經驗,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迷戀他了。」她心有下甘地補充道︰「而且我從很久以前就打定主意討厭他,哪里會想到自己會莫名其妙對他改觀。」
「你不覺得他突然對你感興趣很可疑?」
「他會有什麼目的嗎?我既沒身材又沒錢財。」
「這就是讓我想不透的地方。論起長相,你勉強稱得上清秀,但離美麗可還差上這麼一大截。」範亦萩強調地伸出雙手比劃。「什麼理由會讓采盡奇花珍草的他挑上你這棵路邊小草?」
錢嘵竺心中雖有點兒不服氣,但這確實是事實。她徐徐呼出一口長氣,嘆道︰「我也不知道。」
「听不听我的勸告?」範亦萩正色問。
像似失魂的錢曉竺點點頭。她一向听從範亦萩意見的;頭腦冷靜成熟的範亦萩,一直在魯莽的她身旁扮演指導的角色,除了家人之外,範亦萩是她最信任的人。
「沒搞懂他的目的以前,千萬別再接近他了。」
錢曉竺再次點點頭,但心里頭對範亦萩的建議有個疑點;這不該是她的問題,她從沒想過接近他,一直都是他來接近她的。
誰能告訴他,請他別再來招惹她了?
唉,她該惶然難安的,只怕她對他的感覺不僅是「迷戀」兩字了。但……心口深處油然浮掠的甜蜜滋味卻誘得她想再次淺嘗。
第五章
翌日,錢曉竺與範亦萩一出宿舍,馬上受到蜂擁而至的好奇眼光包圍──
「萩,他們為什麼一直盯著我們看?」錢曉竺局促地低聲問。
「是你,不是我們。」範亦萩態度沉穩地更正道。
「我?為什麼是我?我哪里不對勁……」錢曉竺低頭瞧著自己。
對于她的遲鈍,範亦萩已見怪不怪了。「別傷腦筋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丙不其然──
「小豬,我看到了喔。」吳意芬手中握著紙卷,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說︰「你們什麼時候進展到這種程度的?」她嘖嘖搖頭,掩不住既羨慕又嫉妒的神色。
「你到底在說什麼?」錢曉竺困惑地蹙眉。
「就是這個,你還裝蒜。」吳意芬攤開手中的紙卷。
錢曉竺接過一看,視線隨意落在全真的彩色特寫圖片上江柏恩正俯首親吻一名女子……
天!錢曉竺腦袋轟的轉為一片空白,氣息便在胸口,她用力地喘息著;那……那不是就自己嗎?紅暈像是節慶施放的煙火在她雙頰上爆開。錢曉竺抬起失措的雙眼,無助地向範亦萩望去。
範亦萩皺眉瞧著那張特寫圖片。這不是在網球場照的,而是那之後江柏恩把曉竺拐到校園後被跟蹤偷照的,袁效舜、常崇堯這兩人還真是神通廣大。
「我該怎麼辦?」錢曉竺求救地揪住範亦萩衣袖。
吳意芬喳呼道︰「什麼怎麼辦?你說得好象是遇到天大的難題似的。去!要知道現在全校女生最羨慕的人就是你了,這份號外已經傳遍整個校園。袁效舜他們被搶購人潮包圍到差點窒息,我看他們這回是賺翻了。」她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陰謀兮兮地說︰「小豬,你不是最愛錢嗎?怎麼沒想到自演、自拍、自印、自賣,全部一手包?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嘛,更何況還是自己犧牲形象、賣命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