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德戲弄地說︰「你最崇拜的大少爺,不準她到書房去。」
他從劉小倩那兒問出了杜聰文英雄救美的故事,也知道在劉小倩心中,對他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他實在很難想象他大哥會是「管閑事」的人;尤其是大哥跟晨星天生相克,怎麼可能會管她的閑事,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通。
又听說,前幾天,大哥自動要晨星幫他做事,還警告玉嫻不準找晨星、小倩的麻煩,這更是奇怪了?可惜,當時他不在場,要不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看得出端倪。
「為什麼?」劉小倩一張臉湊到他面前問。
杜懷德嚇一跳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大少爺不讓晨星姊睡那里?」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替我去問他。」杜懷德開著玩笑。「問出答案以後,別忘了告訴我。」
劉小倩頗有義氣地說︰「好,我去問大少爺再告訴你。」
沉默做事的湯晨星抬頭︰「小倩,你別多事。」她不滿地對杜懷德說︰「杜懷德,我警告你別亂跟她開玩笑。」
「好,我不跟她開玩笑,帶她去游泳總可以吧?」杜懷德還是嘻皮笑臉的。「我要到朋友家去游泳,小倩,你去不去?」天真活潑的劉小倩比湯晨星好玩多了,有問必答,不像湯晨星像顆悶葫蘆,看他快被好奇心淹死了,還不肯告訴他。
劉小倩懊惱地咬著下唇︰「可是,我沒泳衣——」
「沒關系。我朋友他有一個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她可以借你。」
劉小倩為難地看看湯晨星。過意不去自己去玩,獨留下湯晨星一個人做打蠟這種苦差事。
湯晨星了解地說︰「天氣那麼熱,我才不想出去,留在這里舒服多了。剛才你不是說什麼缺乏運動,還不趕快去游泳,省得在這里煩我。」
成功地送走劉小倩之後,湯晨星悠閑地做著自己的事,直到杜聰文來了——
他一言不發地走進來,好象沒看見她似的直接在鋼琴前面坐下,彈起琴來;湯晨星看他沒反對她繼續做事,也就當他不存在。
杜聰文漫不經心地彈著熟悉的樂曲,心里就是覺得煩躁——他是故意忽視她的,他實在不確定該拿湯晨星怎麼辦!
自從無意中窺視到她的另一面後,他們之間好象有種神秘的牽系,令他對她產生了好奇——無法克制的好奇,她總是在不自覺中出現在他腦中,就像一篇曲風多變、富挑戰性的樂章,他出于本能地想去探究其間的精華。
他試著說服自己。只要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會消失;所以,他勉強降低姿態嘗試跟她交談,而她就是不肯讓他好過,還是用那樣冷淡無禮的態度對待他。完全不配台他的努力!要不是太厭惡自己無法自抑對她一日較一日滋長的注意力,他是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人這樣委屈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杜聰文心中埋怨地嘟嚷,他曾幫過她的忙,還救了她一條小命,結果呢?她就不是跟以前一樣高傲;只要一想到她如避蛇蠍般的掙月兌他的懷抱,他心里就覺得不舒服,而且,是她自己摔下來的,不得已,他只好勉為其難地接住她,誰喜歡抱像她那樣瘦小的女人,全身上下沒幾兩肉……輕盈地令人意外心動,還有那不可思議的柔軟——驚異發現自己的思緒已月兌了韁,杜聰文驀然抽緊下顎,刻意地忽略從心底冒出的聲音。
不該莫名其妙地留下她,給自己帶來煩惱的。杜聰文後悔地瞟湯晨星一眼,發覺她又在哼那首她常唱的台語歌,他倏地停住手,不再彈琴——
今仔日風真透嘿嘿頭家的面臭臭嘿嘿
代志也抹講蓋大條嘿嘿啊著煩惱甲強要擋抹條,嘿嘿……
今仔日風覺透嘿嘿剩我這顆願頭嘿嘿
代志是永遠做抹了嘿嘿薪水恕是嫌無夠……
……
突然安靜下來的琴房,只有湯晨星略帶磁性的聲音,她沒注意杜聰文在听唱歌,仍自得其樂地小聲唱著歌,還配合歌曲中的「嘿嘿」聲。擺動身體……
看她唱得如此高興,杜聰文捺不住好奇問︰「你唱的這是什麼歌?」
湯晨星的歌聲。訝然止住,她僵硬回頭,心里想,他什麼時候停止彈琴的?該不會又要批評她的歌唱品味,說她沒水準?
「你唱的是什麼歌?」杜聰文又問一次。
「台語歌。」
他捺住性子說︰「我知道是台語歌,我的意思是歌名叫什麼?內容是什麼?」
「你不懂台語嗎?」湯晨星先問。
一看杜聰文點頭回答,她眨眨眼,臉上閃過一個短暫而詭異的笑容說︰「這首歌的內容是說,有一個呆子傻傻地被一位聰明的小姐戲弄了,還不知道。」
「真的?」杜聰文瞇著眼,不知她的話有多少真實性。
湯晨星刻意板起臉說︰「你不相信,干嘛問我!」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沖嗎?」杜聰文略略提高聲量問。
「我說話天生就這樣,你管不著。」
就不信你不生氣!她實在不習慣最近的杜聰文,好幾次她發現他奇怪地盯著她看,有的時候還突兀地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有一、兩次,她差點成功地激怒他,可是,在最後關頭又看他咬緊牙關忍下來。
就像現在,他已經像只恐龍直噴氣了,還拼命做深呼吸克制自己,這實在不合他的本性,湯晨星思忖著。這些怪異的現象,都是從那一夜開始的,換句話說,就是劉小倩出現了以後,他才變得這樣怪異的。
不會吧?湯晨星因腦中突然浮現的想法感到震驚——難道他……看上了小倩,想從她這里下手?
「不行!」她沖動地說出腦中的想法。
杜聰文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听她一吼,猛地轉頭看她——
湯晨星眉頭深鎖迎視他,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你再怎麼改變你的個性都沒有用的,我不會改變對你的印象,更不可能——」
「誰說我要改變你對我的印象?」杜聰文臉上出現企圖被識破的難堪。
「你還不承認?平常我隨便說句話,你都能氣得翻筋斗;現在為了討好我,好讓我在——」
「討好你?」杜聰文高亢地問。
「沒錯,就是討好我。」湯晨星理直氣壯地昂起下巴。
這次,他的怨聲震耳︰「我該死的才會討好你!」
他只不過是想盡量跟她多說幾句話,只要他能看透她那顆小卻頑固的腦袋以後,他就能擺月兌對她的注意;她非得把話說得像他是在追求她嗎?
「你不必這樣激動,我現在只是要告訴你,你這樣做只會白費工夫罷了,我絕對不會讓——」
「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半點興趣——」
「你為什麼一直打斷我的話?」湯晨星氣惱地截斷他。「我當然知道你對我沒興趣,你有興趣的是小倩。我不會鼓勵小倩跟你在一起的,你們完全不適合;小倩天真爛漫、善良又容易受傷害,像你這樣自我為中心、脾氣怪戾暴躁的人,是不會懂得如何去呵護女孩子。只會像個暴君一樣……」
原來她弄錯了!還好她不知道吸引他的人是……杜聰文沉浸在最初驚訝與松懈中。湯晨星批評的話語,漸漸滲入他的腦中,他愈听臉色愈難看,大陽穴旁的青筋又開始抽搐——
湯晨星不知危險將至,還滔滔不絕︰「……成天就會板著臉到處嚇人,像你這種不懂得溫柔體貼的男人,女孩子若跟你在一起,不出兩天就會被你嚇跑,更別說是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