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兩次得罪一個對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且令自己異常心動的女人,實在是不智之舉。
是什麼因素在作祟,他還沒能省悟過來,忽記起陳志交給他的一份極為重要的文件遺落在床上,惶急地想起身,奈何力不從心,狼狽地跌回浴白里,激起好大的水花和聲響。
「擔心這個嗎?」楚佑寧悄沒聲息的立在他身旁,手中持著的正是他急于拿回的文件。
「你不該踫它的!」他伸手去拿,她卻將文件藏到背後。
「見者有份。」她沒好氣的說。
「你看過內容了?」他的表情像要發怒的樣子。
「內容是什麼?房契、地契,還是存折、支票?」
她搬來一張板凳,好整以暇的坐上去,蹺起腿來,腳下的拖鞋悠閑地蕩來蕩去。
「不管是什麼,都不關你的事。」四肢百骸無一處幸免于難的他,口氣依然強硬。
「哦,真的,既然分不到好處,留它做什麼呢?」
她起身走向門邊。
「你想干嗎?」陸昊天怒火熾燃,眉頭突突的跳。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吧。」楚佑寧把文件夾在腋下,彎著身子,把臉湊到他面前睨著眼說︰「你真是要不得,我好心好意幫你,你非但當我是驢肝肺而且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世上還有比你更壞的人嗎?」
陸昊天的眼離不開她的臉。
自知理虧,他托住她的下巴,誠心誠意的致歉。
「對不起。」
「就這樣?」未免太便宜了。
他燦然一笑,大掌壓下她的螓首,令她的唇貼上他的。這回溫柔多了,像是刻意彌補先前的冒失,他格外用心,趨近討好地取悅她。
就在楚佑寧陶陶然之際,發現他的手已來到她的背後,緊緊扣住那份文件。
頓時心情大壞,她猛地發難,一口咬住他的唇,懲罰他虛與委蛇。
他愕然回神,文件既已到手便再也不肯輕饒,只是眨眼的工夫,兩人卷進水底,如魚般恣意的翻雲覆雨。
冥冥之中,這竟是一切追逐的開始。
☆☆☆
第二天一早,東方現出玄鐵色的微明。昨夜的綢繆猶存,房里仍泛著如野獸般的氣息。
陸昊天挪動了子,疼!他的每個細胞想必都傷痕累累,只除了心靈那最底層的渴望仍昂揚勃發。
鼻翼汲入的是陣陣馨香。枕畔的人兒水瞳輕闔。
一條雪白的藕臂佣懶而挑逗的擱在他的胸前。
幾乎一整天滴米未進。生理與心理上的滿足仍無法取代五髒六腑的需要。他窮凶餓極地想到廚房找個東西裹月復,幸好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息,他的傷勢大體上已經不像昨兒那般痛遍全身,舉步維艱了。
這女人患有相當嚴重的潔癖,房里各個角落縴塵不染,廚房也不例外。
空的,冰箱是空的,櫃子也是空的,一整間廚房,除了幾個杯子,一兩個碗盤,連包泡面和雞蛋也沒有。
這女人既不宜室亦不宜家,將來篤定是個「閑妻涼母」。
折回房里,她撩人的睡姿依舊,星眸半張,噙笑地瞅著他。
「餓了?」原以為她會很賢慧的馬上起來張羅,沒想到她竟說︰「社區口,右邊轉角有間客家小炒。」
陸昊天嘴角淺淺一撇,默然走至窗前,折開紗縵。
大樓底下有四個理平頭,穿黑色西裝的大漢在門口踱來踱去,還不時的往樓上張望。
「陸霸天查出你在這里落腳了?」楚佑寧一骨碌的從床上爬起,曼妙粉澤的胴體在晨曦的映照下,美輪美奐得猶如一尊維那斯雕像。「站過去一點,別太靠近窗口,陸霸天那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很了解他?」陸昊天淡笑,鄙夷的。
「美洲豹里的小姐,誰不對他深惡痛絕。」奇怪怎麼找不到一條長褲可以穿?她記得上次帶了兩條過來的呀。
「他卻獨獨放過你。」他的眼愕然地瞟向床單上那攤殷紅的血漬,那是她的。
「不是放過,是不敢。但干爹一日走了,情況將大大不同。」找不到她那兩件看起來端裝賢淑的長褲及襯衫,楚佑寧似乎有些兒懊惱。
「你可以選擇離開。」陸昊天情潮激昂地摟緊一絲不掛的她,嘴唇湊上去,輕輕軟軟的吻著。
她只覺一陣神秘的昏眩,雙眸舒緩地閉上,臂膀不自覺地攀上他的頸項,迷亂的承迎他的需索……
外面的世界燦亮耀眼,房里的天地卻昏暗如子夜長空。
精致而華麗的臥房,一片芳菲。壁上掛著的羅馬史詩中的天神繪圖,微笑地注視著床榻上的人兒。
柔靡的氛圍,困囿著他倆,情感與理智掙扎得相當辛苦。樓下屋外還有個險不可測的危機哩,他們怎能如此歡愛得難舍難分。
空氣異常緊迫,時間短暫得教人呼吸都顯得急促,但兩人內心的牽扯卻奔馳幾千里,如夢如幻。
楚佑寧驟然睜開眼,睇著他堂正、冷毅、倨傲而痛苦的臉龐,愛憐的撫模著。
他的內心一定也是矛盾的,矛盾著要不要愛她。
難道她的付出尚不足以感動他千萬分之一?
溫柔的心一下子忿忿難平,提起他橫在她身上那堅實有力的大腿,從細縫中滑下床來,他已沉睡得如襁褓中的嬰兒。
楚佑寧一眼就望見了自他上衣口袋中掉出一個斜邊的牛皮紙袋。
那就是陳志交給他的文件。.
她只猶豫了三秒鐘就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因為她的目的不在此,野心也不是這麼的小。
陸昊天的眉頭忽爾緊蹙,口中低低地申吟著。想是方才劇烈的翻雲覆雨,又牽動了他的傷。
手臂再度滲出血來,染紅了整條紗布。他低低申吟了起來,臉色煞白如紙,額頭微微出汗。
楚佑寧拿出她藏在急救箱最底層的針筒,開了一筒白色溶液。
悄然走到床前,撥開被褥,抹去他臂上的血污.輕驗老到的按捏,找到一條強壯的青綠色血管。將針尖對準,慢慢的、慢慢的,將嗎啡給打了進去。
陸昊天輕微抽搐了一下,一陣舒暢的感覺走遍全身。抽出針,她愛憐地幫他按摩著注射處,他緩緩地吁出一口氣,嘴角堆積的痛苦逐漸轉為酣然的笑靨。
睜開黑瞳,呵,眼前是多麼美麗的女人!
他把手探向她,她緊緊抓住。
這孤傲、蠻橫的家伙,她拒絕過所有的男人,卻忍不住對他投懷送抱,一定是老天在懲罰她。
「昊天!」她低喚著。
他只是凝視著她,未幾又陷入昏迷中。
電話鈴忽地乍響——
楚佑寧始自一個迷離的境界中驚醒,不得不回到殘酷的世界。
是陸嘯天打來的,要她到精誠路一家日本料理店踫面。
她別無選擇,並在匆忙赴約前先找個人來照料陸昊天。
☆☆☆
「福谷」是台中惟一專賣河豚的日本料理店。
店主來自日本,領有河豚料理執照,是全台中最貴的館子,店前掛了兩個鰓鼓得圓呼呼的河豚燈籠。
陸嘯天今晚把它包下來,因為來了肥美的河豚,還有美人在座,閑雜人等不許打擾。
楚佑寧有點湟然。他忽然找她,且算準了她人在台中,有什麼事呢?和陸昊天有關?唔,得好生應付呢。
特愛擺排場的陸嘯天,照例在門前、店內置了十來個保鏢,服務的小姐比他兩人多出五倍。
「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明艷照人。」陸嘯天大搖大擺的坐在首位,殷勤地為楚佑寧斟上一杯上好的清酒。
她只是微笑示意,拉開他面前的靠椅坐了下來。
「來,這要趁熱才好吃。」河豚的鰭在炭夾上烤得半焦,燜人燙好的清酒中,微燻半熟,一陣腥香,但,味道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