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已不下十次的差點栽進另一邊的斷崖,真是險象環生。
記得李怡安開車上來的時候,路況沒有這麼差,也沒這麼狹窄,她會不會走錯路了?
完蛋了,包準是迷路了。內心一陣倉皇,酸得發疼的雙腳顫抖地從單車上垮下來,她整個人翻跌在一旁的草地上,氣喘吁吁地。
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落,她不禁開始埋怨起自己。多麼狼狽的女人!李怡安說得沒錯,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實在不該再去多管閑事。
不,這樣想就太對不起她的俠義心腸了。
助人和迷路是兩回事。助人是天經地義,人人都該三不五時積點小陰小德,而迷路則是和個人智商高低有密切的關系。
丟人啊!算有點小聰明的她,居然認不出一條自己三個小時以前才走過的路,這要傳了出去,她還有臉見人嗎?
無奈的望了望四周,她發現前面有條岔路。這次不要憑直覺亂闖了,把鞋子月兌下來擲吧。
朝右?看起來很陰森耶。不過到了這種地步,也只好辜且一試了。
重新跨上單車,她向前搏命似的不知又騎了多久,果然見到不遠處隱身在小山陵上一片錯落的林樹後頭有一棟大房子。
興奮的往前沖去,可當越接近,伊琳就越覺得不對勁。這大房子怎麼好像很眼熟?
老天,這不就是……那個姓齊的豪宅?
唉!她兩腿一軟,直接從單車上滾下來,連爬起來去按鈴求救的力氣也沒了。
「要進來坐坐嗎?」齊歐梵似乎算準了她鐵定會繞回來,早早等在回廊下。
乍然見到他似笑非笑的臉,伊琳羞赧忿怒交織,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或干脆到大樹下折一根樹枝打掉他那張壞笑的面孔。
「我累得路都走不了了,怎麼進去?」有誠意的話,就過來扶本小姐一把。
「哦。」他馬上走了過來,但對她伸出的縴臂卻視而不見,反倒彎身將她打橫抱起。「客廳還是臥房?」
「什麼?」她一臉錯愕。
慘了,先前是扳單車把手,現在又抱她抱得如此輕松,她該不會被這扮豬吃老虎的男人耍了吧?
「我可以讓你在客廳休息,也可以借給你一個房間。」他抱著她邊走。
「不用麻煩了,我在回廊下休息片刻就行了。」瞧他一臉不安好心的樣子,萬一這里是他專門用來釣馬子的龍潭虎穴,她今晚可就在劫難逃了。
他置若未聞的走進屋內,並將她安置在躺椅上。「你的衣服都髒了,要不要進去洗個澡,換套干淨的?」
「不用。」耐不住滿月復的疑問,她決心鼓起勇氣一問︰「你根本沒有病對不對?」
齊歐梵倏地睜大雙眼,正要開口解釋,伊琳又接著問——
「那你干麼要騙我?害我為了你差點賠掉小命。」完全一派義正詞嚴的責備口吻。
他的黑瞳睜得更大了,然唇瓣才動了下,卻又听到她的連聲抱怨——
「我說錯了嗎?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那會讓我以為你對我懷有不軌企圖。」
他趕緊將目光移開,並踱到廚房向歐巴桑交代了聲才踱回。
半晌後,歐巴桑端了茶點出來,見到伊琳不禁驚訝的大喊,「怎麼渾身髒成這樣,快進去換件衣服,齊先生,你怎麼也不說說她?」
她能給人家說嗎?
齊歐梵只是無言的咧嘴笑了笑。很好詐的那種笑臉,至少看在伊琳眼里是這個樣子。
放下茶點,歐巴桑不管伊琳願不願意,一個勁將她推進浴室,逼她洗了澡,換了一套干淨的LKK裝——銀色軟紗折領國民衫,和同色同料的七分寬口褲。
「不許笑。」雖然齊歐梵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但伊琳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心里頭已經笑得東倒西歪。
「決定好要下山,還是要在這住一晚?」說話時他的兩眼雖努力盯著小院前方,但余光卻忍不住要瞟向她。沐浴後的她,臉頰出現兩朵紅雲,烏亮的發絲,兩三綹輕拂著她美麗的容顏,在微風中飄呀飄。
「下山。」她斬釘截鐵的回答。
「需要幫忙嗎?」
伊琳點點頭。
「我去開車。」
***
這是一部雙人座的白色跑車,和稍早她所見到的那部不一樣。
奢華富家男。伊琳下意識地瞟了齊歐梵一眼,幸好他顯現在外的氣質和李怡安那種縱欲婬樂的揮霍很不一樣,他的貴族氣息也有著玩世不恭的味道,但很時尚,很悠逸,很有個人獨特的味道。
「在研究我?」車子上了仰德大道,像陷入迤邐的車陣,他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反而輕輕地敲動食指,配合著音響流泄出的樂音低回。
「在想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她的坦白換來齊歐梵的爽朗一笑。
「結論呢?」他把車子轉入一條林間的小路,這條小路似乎正繞著文化大學蜿蜒而上。
「正邪難分。」這隱匿林中的無燈山徑,路的盡頭轉彎處又是另一條小路的開端。「而我則是福禍難卜。」
「怕我非禮你?」他臉上的笑顏更深了。
伊琳不敢再答腔,原只是一句玩笑話,萬一惹來橫禍豈非太不值得了。
齊歐梵轉頭漫不經心地睇了她一眼,又重新將視線擺回正前方,故作思慮的說︰「車子里面空間過于狹窄,不適合,所以呢……」
她把整顆心都捧上了喉嚨底,戒慎恐懼的望著他。
「我這人對于場地的選擇是非常挑剔的。」說著說著車子已穿出樹林,在一塊了無人跡的平台空地上停了下來。
伊琳從車內望出,台北的萬盞華燈在山腳下交織成亮閃閃的燈海,遼闊、璀璨、輝煌且迷離。
「我們下車看看夜景好嗎?」他語調溫柔地邀約。
車里過于狹窄,這兒夠寬敞了吧?
伊琳非常小人的揣想著他可能的圖謀,猶豫著要不要下車。
「我困了,我想——」她一句話未竟,齊歐梵已來到她這邊,幫她拉開車門,把手伸向賴在車內,不敢以身試險的她。
他那很紳士的舉動令她覺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點,尷尬之余只好把手遞給他。
「今晚夜色不錯,應該會有很多人上山來才對。」為防萬一她仍暗示他,千萬別輕舉妄動,否則她可是會叫的。
「這地方從來沒人來過。」他笑著往平台上躺下,無限寫意的遠望烏雲盡褪後的天際星辰。
她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心口,這會跳得更厲害了。「你是故意嚇我的,對不對?」
齊歐梵微怔地偏過頭盯住她的臉,濃黑的眉毛輕蹙了蹙。
「坐下。」他低聲命令著。「閉上眼楮,你可以听到風在空中呢喃。」
有嗎?除了自己的心兒卜通卜通跳,她啥也听不到。
不過這男人板起面孔吼人,還挺有威嚴的,伊琳本想一口回絕,可轉念躊躇了會兒,還是乖乖坐了下來,但卻還是不敢把眼楮閉起來。
她一頭烏黑水亮的長發,在不太分明的夜色里仍然透著晶燦的光澤,隨著不時拂掠而來的涼風,飄至他的鼻間唇瓣,搔擾他的嗅覺。
「你很少上陽明山?」
「賞夜景?」她苦笑著搖搖頭。「我是螞蟻來投胎的,每天忙著尋覓三餐溫飽都來不及了,哪還有這閑情逸致。」
「那麼今晚呢!」
「今晚是被我同學趕鴨子上架。」她覺得沒必要跟著陌生人談太多,一句話說完,就把嘴巴給緊抿著。
「所以你們是誤闖我的私人禁地?」
什麼意思?伊琳花了五秒鐘猜測他的弦外之音。
「嘿!你不會以為我見義勇為只是個幌子,目的是為了……」說到這里,她霍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