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來就是書了,舊書攤一般東一堆,西一堆,仔細看才知道,絕大部分是關于舞蹈以及哲學。
這是一個頹唐敗家子的棲身之所?
她十分好奇的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先去洗個澡吧。」阿忌隨便從床底下揪出一件襯衫丟給她。「才穿過一次,不算太髒。」
安采妮嚇死了,趕緊把衣服擲在床上。
「哈哈,騙你的,今早洗衣店才送來,不信你聞聞看。」說著就把襯衫湊上她的鼻子,嚇得她花容失色。
「不要!」她像身瘟疫一樣,避到角落去。「我、我就這樣,沒有關系……」
「嘿,你這人有潔癖啊!」阿忌卯起來,管她要不要,非叫她聞個夠不可。「男人的味道多迷人哪,別人求都求不到,告訴你。」
終于得逞的他放了手,她朝窗外緩過一口氣,差點沒嗆死她。
「你這人總是這麼喜歡強人所難,這麼粗魯嗎!」她衣服拿在手里,她很猶豫,究竟要不要換上。
「只有對我未來的老婆才特別禮遇。」他挑起濃眉,一臉的壞相。「快進浴室去吧,你不洗,我要先洗嘍。」
為了免于傷風感冒害苦自己,她百般無奈走進那從外頭看來毫不起眼,其實有如一間頂級套房那麼大的浴室。
浴室牆壁中央瓖了一幅油畫,畫中風起雲涌,獸群狂奔至無垠蒼穹,石破天驚于濤濤怒海。
油畫的左下方,立著一個衣衫飄飄,集力與美于一身的舞者。
這氣度恢宏的手筆,是出自一個外傳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安采妮被畫中的氣勢和人物給深深的吸引住,要不然門外有個臭男人鬼叫似的吵死人,她真會就這麼呆立在畫前,一動也不動的度過今晚。
稍後,夾著氤氳的水氣,安采妮穿著一件既寬且大,還縐巴巴的襯衫走出浴室。
「嗯,美,真是美極了。」阿忌盯著她,露出一口皓齒,笑嘻嘻的說︰「我是指我的襯衫,三百九吶,全部就數這件最貴。」
安采妮白他一眼,啥也不想說,疲憊的跌往屋內唯一張藤椅上。
「啊!」什麼東西?
「糟糕,你壓到我的寶貝了。」阿忌驚慌的把她推向一旁,小心翼翼的從座椅下方,捧出一團白色毛絨絨的東西。
「老鼠?」安采妮尖聲道︰「你把老鼠養在屋子里頭?」
「是天竺鼠,你生物課一定不及格。」他像呵護嬰兒一樣,輕柔地對著那小東西說︰「阿姨壓痛你了,幸好沒受傷,我們就大人別記小人過,原諒她這一次。」
安采妮快變臉了。「它是大人,我是小人?」
「比喻而已嘛,」他把天竺鼠放回籠子里,確定已經關好小鐵門,才安心的抬起頭來正視她。「你這人太嚴肅了,成天繃著一張臉,怎麼快樂得起來。」
「我的事不勞你過問。」小女子我就是喜歡拒人于千里之外,怎樣?
「問題是,一個不快樂,也不懂得如何快樂的游魂怎麼去愛人?」
「當然能,我、我有我愛人的方式,你不需要明白。」
阿忌簡直受不了她,「明天我就去找你暗戀的那個對象,問他到底是聾子、瞎子還是蠢蛋,居然感受不到你對他的一往情深。」
「不,千萬不要。」安采妮一陣沒來由的緊張後,不禁啞然失笑。她是怎麼了,從來也沒跟旁人提起過那個虛幻的魅影,到哪兒去找?只怕連她自己也找不到埋入心湖深處的那個伊人。
赧然地抬起眼,赫然發現一雙幽邃的黑瞳在咫尺處緊盯著她的臉。
「為何這樣看著我?」這樣的眼神令她無端地感到慌亂。
「你有秘密,你很固執,而且小氣,近乎自虐。安采妮……」
「你的衣服,」安采妮急于打斷他的話。「你的衣服再不換下來,會生病的。」
「冷酷的關懷。」阿忌搖搖頭,放棄再對她做較深入的剖析。「一個把心鎖得死死的人,沒有資格言愛。」
「你懂?你明白何謂地老天荒?」她的質問仿佛苛責。
「不懂。」他坦言道︰「但,等我找到了我的摯愛,我會明白該在心里頭添加溫柔、甜蜜、體貼……這些元素,來營養我和我的情人,來建構我們的未來;我將會懂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永恆的承諾。」
她很想用冷笑來回應他的大放厥詞,可她沒有,即使譏笑他是自欺欺人,但,她自己呢?她有能力和心愛的人相守一生,至死不渝?
看他走進浴室,她踩著蹣跚的步伐,跟身窗台邊,仰望遙遠星空。雨不知何時停了,玄鐵般的天際出現點點星辰,出奇的璀璨華美。
這不起眼的小鮑寓,竟處處藏著驚喜,林少夫這家伙的品味也不是太低嘛。
一個好逸惡勞的富家男,為什麼要窩在這種地方?很顯然的,他並沒有仗持家里驚人的財勢,讓自己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
是因為林家刻意封鎖他的經濟來源?
不,據她所知,他的母親對這個獨子寵愛有加,他能一頹廢就是好幾年,至今依然不改其志,多半就是他老媽給縱容出來的。加上林鎮福深愛其妻,光是以妻子名義所成立的基金會就多達四、五個,登記在她名下的財間,更是高到數十億元。只要她隨便撥點零頭,就足夠讓林少夫長村溫柔鄉了。
耳畔傳來輕快的樂曲,她知那討厭的男人浴沐完了,轉頭看只見他在腰際裹了一條大毛巾,蹲在床前的衣籃邊東翻西找。
「麻煩你先把衣服穿上好嗎?」不知道這樣有礙觀瞻嗎?就算、就算他擁有一副好得誘惑人心的好身材,也不該這麼、這麼……
呵!他的身材真是不可思議,勻稱完美得找不出丁點瑕疵。
「哈,找到了。」他忽地轉過身,正對上安采妮怔仲、陶醉的眼神。「嘿,你可別暗戀我,我是很挑的。」
自大狂。
她見他把一件穿得領口、袖口全磨得月兌線的T恤套上,底下則很隨意的穿著一件四角平口褲。
「給我看看你女朋友的樣子。」她兩手抱胸,懶懶的倚在窗邊,沒好氣的望著他。
「看一次五十。」他戲謔的回睇她。
安采妮抓過皮包,掏出一疊千元大鈔,「每一個的長相、電話、住址,我統統都要。」
「這是干什麼?」
「審閱。」她話鋒一轉,又談到他最憎惡的話題上,「避免當中潛伏商業間諜,或意圖不軌的上班女郎,危害到我們彼此的利益。」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又憑什麼以為你可以這麼做?」
「憑你太濫情,憑我是你的未婚妻。」
她說話時眼楮眨也不眨一下,好像那本來就是至理名言,誰都得選取行不悖。
「未婚妻這名詞,對你我有特別的意義嗎?」他站到她面前,兩手叉在腰上,濃眉深皺的打量這不可思議的女人。
「當然有。」他高大的身軀令她產生極大的壓迫感,得朝後退出兩三步,才能平穩的說話,「為避免落人話柄,引來不必要的閑言閑語,這三年內,我希望你私生活最好檢點些。」
「那你呢?」一氣,顧不得男女有別,他居然拿手指頭戳向她的胸口。
「請你放尊重點。」安采妮嫌惡地拍了幾下被他戳得生疼的胸前,「至于我,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這三年我會潔身自愛,為你們林家維持最佳的形象。」
「就像聖女貞德?」阿忌啼笑皆非地攫住她的肩頭,將她猛力地往自己懷里一帶。「搞清楚,這才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你要當游魂,咀嚼寂寞,享受孤獨,那是你的事,但別逼我跟你一樣,當個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