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沉肅著臉孔,先瞪向成軒棠,直瞟往巧子,接著朗聲大笑。
「傻兒子,你笑什麼?」江華沒好氣的說︰「這家伙吃里扒外,包藏禍心,想誘拐你的女人,而這女人更是水性楊花,見我好欺負,就想爬到我頭上來,你還不快替媽媽出口氣,好好懲戒他們。」
「吃里扒外?」江衡沖著成軒棠猛笑,「有人說你吃里扒外?好笑,太好笑了,能不能再讓我笑三十秒?」語畢,他以超級夸張的聲量笑得前僕後仰,看得巧子一肚子火。
有毛病,人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污辱他的好朋友,虧他還笑得出來。
「不許再笑了。」成軒棠對他違反常理的反應不以為忤,倒是江華看不過去,「按我的意思,現在就把這對狗男女趕出去,才能維護鏡園的規矩。」
江衡慢條斯理的轉過身子,瞥向面前那斑痣如星斗一樣遍布整張的江華,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來。
「安份守己是你住在這里的首要戒律。」他頓了一下,補充著說!「麻煩你牢牢記住,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承認你跟我有任何血緣關系。」
在江華一陣錯愕中,他已一手拉著成軒棠,一手拉著巧子,昂首闊步的上樓了。
江華跌坐沙發中,朱天莉半蹲在她身旁,哭著道︰「媽,算了,我們回去吧。」
她沒有回話,僵硬的右手緊抓著沙發的布面,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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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成軒棠丟在書房後,回房的江衡那樣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盯著她看,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好歹說句話,隨便什麼都好,再不就回自己房里去也可以,就是別悶不吭聲的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巧子忍不住開口問︰「你懷疑我?」
「你覺得我該懷疑嗎?」他反問,臉上嗅不出任何火藥味。
「隨你高興,我既不是你的妻,也不是你的妾,自然沒有為你守貞的義務。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他敢有一絲絲的懷疑,對她和成軒棠就是天大的污辱。她永遠記得,當她企圖游說成軒棠背叛江衡時,得到的是多麼義正辭嚴的斥責。
如果江衡連這麼義薄雲天的好友都不信任,他還能相信誰。
「換句話說,假使你是我的妻,或我的妾,你就願意為我謹守貞節?」
一句話問得巧子目瞪口呆。
「你不會是想娶我吧?」她粉臉上的表情竟是比捉她去刑場還驚慌萬分。
「喜出望外?」否則何必把嗓音提得這麼尖拔,「用江太太這個名份交換鏡園,意下如何?」
「不!」她大叫的跳到他面前,「我不要嫁給你,我只要鏡園。」見他迅速轉為陰沉的臉孔,她才發現失言了,忙加以解釋,「我、我是說,我天生笨拙,不會操持里外,也不懂三從四德,實在、實在沒資格冠上江太太這麼偉大神聖的頭餃。」
每一句話都是推托加諷刺,江衡陡地虎目圓瞪,貪戀的眼受了致命一擊似的凶光盡現。然後,他又不說話了,斂眉垂眼,陷入深深的沉思。
「不要怪我好嗎?」巧子才開口,他霍地站了起來。
「說,鏡園里藏著什麼秘密?讓你非得到它不可?」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巧子忿怒的槌打他的胸膛,豁出去的說︰「這里是我的家,我當然想把它要回來,你搶了我的家,又奪了我的身子,我怎麼能嫁給你這個大壞蛋!」
「真的是你?」雖然夜半無人時,他揣想了數百回,盡避早已猜到答案必是如此,依然忍不住心驚,「把臉轉過來,讓我仔細看看你。」
「不要!」她負氣地背對著他。
「要的,讓我看清楚。」江衡強行扳過她嬌弱的身軀,瞧了又瞧,假裝很震驚的道︰「你臉上寫了東西。」
「寫?!寫什麼?」她不明所以,忙上上下下模著自己的臉。
「寫著愛,愛我的愛。」他忽地抱住她,伸手熄了燈,拉上厚重的窗簾,在黑漆漆的房里,他用最溫柔的方式,令她激蕩銷魂,忘了今夕何夕。
終于,巧子偎在他臂彎里自知難以自拔了,這真是一個迷離又邪惡的致命吸引力,她再也不是個好女孩,有什麼顏面回去見她的父母和女乃女乃?
「嫁給我,嗯?」江衡仍不死心。
分不清他是為了愛,還是為了年少時的輕狂罪愆作彌補。
「你有那麼多女人等著嫁你。」
「你希望我去娶別的女人?」他的口氣飽含怒意。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跟你過一輩子。」
摟著她的臂膀突地死命鉗緊,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臉面漲得紅通通。江衡,這叱跎風雲的魔頭脾氣大得嚇人。
「限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死心踏地的愛上我,否則有你受的。」他手一使勁,重新將她包覆在身子下面,「明天先到秋田一趟,我去跟你女乃女乃提親。」
見巧子慍怒不語,他難得刻意放輕嗓門,「如果你女乃女乃不反對,我們就將她一起接回鏡園。」
「那我爸媽呢?你難道不必听听他們的意見?」要是他們知道這十幾年來所發生的一切,保證當場就把他大卸八塊!
闊別十數個寒暑,巧子思念的眼淚都快流盡了,原希望先把鏡園弄回來,再回日本去,沒想到還是事與願違。
「你爸媽?」江衡一愕,「成軒棠沒有告訴你嗎?你的父母,他們都已經、已經……」
「已經怎麼樣?」他囁嚅的表情,讓她有不祥的預感,「去世了?他們已經……」一陣天旋地轉,她禁不住失聲痛哭。
他溫柔的托著她的頭,枕在自己肩上,任由她哭個夠。
「我派人去查過了。」他徐徐敘述著原委,「當年你父親還沒離開台灣時,就已經罹患重病,回日本半年後就走了,你母親因為受不了喪夫和失女的創痛,在第二年春天也撒手人寰。」
巧子不再哭泣,像神魂出竅似的,痴痴的望著天花板,像隔了一世紀那麼長,才幽幽的開口,「是你害了我。」
「我知道,所以求你給我彌補的機會。」江衡將她擁在懷中,百般愛憐的呵護著。
巧子板開他的手,怔怔地凝視著他。遇上他,她便瀕臨絕境、顛沛流離,他一定是她命中的克星。
「我怎能這麼容易就原諒你?」滑下床,在衣櫃里抓了一件外衣被上,扎好長發,她說她要出去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想想。
江衡沒攔她,無聲地目送她掩上房門,從二樓陽台,他看見她坐上成軒棠的車,心頭無端的籠上來一陣恐懼,比起二十幾年前,被伶仃丟棄在孤兒院里,還叫他驚恐萬分。
他呆杵在房里,四下悄然無聲,沉重的步伐透露著煩躁的心緒。
不過是個女人,何至于讓他縈懷失措?
恍惚間,電話鈴聲大作,原來是氣急敗壞的千慧打來的。
「三爺,老太太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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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軒棠買了兩個三明治,兩罐可樂,陪巧子在堤防上吹冷風,他一直靜默的聆听她倉皇的傾訴。
「我應該殺了他,還有你。」她恨恨的說。
他尷尬地咧著嘴笑,搓了搓自己的短發。
「我們是罪有應得,但罪不致死。」他像個兄長,輕拍著她的背,「給他一個機會。」
「不給!」巧子斷然拒絕,「把我女乃女乃家的地址給我,我明天自己回日本去,再也不要回來。」
「如果你忘得了他的話。」成軒棠心疼的為她拭去淚水,「愛情這種東西很奇妙的,一旦來了就像洪水猛獸,擋都擋不住,原諒我說一句見血見肉的話,你其實陷得比他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