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子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要求,反問︰「為什麼你不自立門戶?憑你的聰明才智,根本不需要屈居在江衡手底下。」
成軒棠乍然回眸,惡狠狠的盯著她,「挑撥離間?你心里打著什麼主意?」
「沒、沒有啊,我只是替你抱不平,這件事如果你願意,我們兩個就可以完成。」
「住口!」他難得拉下臉,「肝膽相照你懂不懂,男人和男人搏的不只是感情,還有義氣,你敢再講一句分化我和江衡的話,我就把你推下車,讓你成為輪下的孤魂野鬼。」
巧子沒料到他和江衡的情誼會好到像手足一樣,江衡那樣一個無惡不做的人憑什麼受到這麼好的對待。
而怪的是,當年害她和親人離散、無家可歸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為什麼她會特別獨恨江衡?
雨停了,彩虹出現在天的那一邊,美麗的天際配上她糟糕透頂的心情,真是不協調。
車子穿過市區,過了縣界,成軒棠安排她住在郊區一棟裝潢頗雅致,有著一小塊修剪整齊的草坪和三五個花台的日式平房里。
「我不能住回鏡園嗎?」
「你想讓江衡把你殺了?」成軒棠的反問只是存心恫嚇。
「你跟他說,事成之後,我得的那一份也送給他,他就會讓我回鏡園。」
「你以為江衡會看在錢的份上,原諒你所犯的過錯?」
「當然,他那個人惟利是圖,為了錢,他什麼都敢做,原諒我只是芝麻小事一樁。」
成軒棠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希望江衡能親自听到你對他的評語,那樣他就比較能夠痛下決心,看是要送你回天香樓領賞,還是一槍把你轟上奈何橋省事點。」
「我說錯了嗎?」江衡本來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沒錯、沒錯,你說得真是對極了。」成軒棠故意提高嗓門,令他出口的話听來備覺虛假。「但錯在你沒資格講他。」
「不,我比誰都有資格批評他,假使老天爺不準他活了,誰都不能跟我搶當那個劊子手。」
巧子堅毅寒冽的神情,今成軒棠凜然一驚。
「把話說清楚。」他需要知道得更多。
「夠清楚了。」她冷凝一笑,「去告訴江衡,讓我住回鏡園,否則什麼都別想。」
「口氣太差了,江衡一向不喜歡人家威脅他。」成軒棠直覺巧子不是個簡單的女子,至少她絕不可能乖乖的任由他們擺布。
「很好,順便再幫我帶一句話,早在十五年前,我就不想活了,他想要置我于死地,盡避動手。」
十五年前?
成軒棠被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這女人到底想說什麼?她難道另有不為人知的身份?
「為什麼非回鏡園不可?」天香樓的柴房她都能一住十幾年,比起來,這里算是天堂了,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因為……」巧子眉眼含笑的瞧著他,「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沒說怎知我一定不相信?」她的笑令他該死的起了一陣心猿意馬,「我懂了,你愛上江衡了。」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一徑抿著嘴了無喜色地淺笑。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江衡的心里沒有女人立足的余地。」
「也包括他母親?」巧子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狠到了六親不認的程度。
「你指的是那位氣焰高張的老太太?」成軒棠鄙夷的說︰「是她的身份還不明,否則早被轟出去了。」
「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壞,連自己的母親也不放在眼里。」十足的不肖子。
「不清楚的事不要太早下定論,別忘了你才犯一個多大的錯誤,況且,即使他真的罪大惡極,你不也還是愛上他了?」
一句話堵得巧子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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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鎮前大街的「田中照相館」今天開業滿五周年,生意好得不得了,老板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大堆戲服,有公主、有皇後,還有王公貴族,客人想扮誰就扮誰,應有盡有,包君滿意。
江衡從台北請來一位老牌化妝師,幫巧子仔細裝扮成豐姿婉約,典雅迷人的日本仕女模樣。她原本就美,此刻身穿和服往鏡前一站,現場所有的人均忍不住發出一陣贊嘆。
「跟人家說她不是日本人準沒人相信。真的,比日本人還像日本人。」老板一邊拉貢,一邊頻頻回頭多瞄她兩眼,還有別的客人干脆撩起布幕,在後頭偷看。
照完之後,老板笑著道︰「江三爺,其他客人拍的都是黑白照片,不過您的我可以洗得特別點,有棕色和淡藍的,保證存放百年也不變質、變色。」
江衡淡淡點了個頭,掏錢付給老板,拉著巧子走出照相館。
「等等,江三爺,」老板追了出來,「今天凡是到本店消費的,一律可以參加抽獎,您和小姐也來抽一張吧。」
江衡瞟了眼巧子,「你抽吧。」
她雖沒啥興趣,但看後頭還有人在等,忙把手伸進紙箱里。
一般抽到的不外乎是筆、小記事本或不頂錢的小首飾,不過當巧子把彩票交給老板時,他忙捏在手心,從袖子里模出另一張,大聲亮出來。
「哇!江三爺,小姐的運氣真是好到沒話說,竟然抽到第一特獎,五錢金元寶一個!抱喜三爺,賀喜三爺!」
好多人听到馬上圍攏過來,爭相搶看那個小得必須仔細擱在手心,才能避免它掉到地上,或塞到指縫里去的金元寶。
老板很會做生意,趁機要巧子和江衡合拍一張,說是作個見證,明擺著拿來以後當宣傳用。
這世界就是這樣,花花轎子人抬人。
坐進車子里,巧子把金元寶遞給江衡。
「你不喜歡?」
「無功不受祿,那老板是為了你作弊的。」她聰明慧黠,那一點小伎倆還瞞不了她。
江衡牽起嘴角,忽地將她樓進懷里,在嫣紅的朱唇狠狠烙上一吻,又倏然放開她,把那小元寶擲還給她。
「賞你的。」
經由成軒棠的傳話,巧子再度回到鏡圍居住,自那時起江衡就甚少給她好臉色看,並且經常故意用這種近乎狎戲娼妓的手法凌虐她。
幸好駕駛座上的司機非常專心于前方的路況,否則巧子真要羞愧的找個地洞鑽進去。一泡眼淚圈在眼眶里,她倔強並且堅強的不叫它淌下。
「嫌少?」江衡眉間眼下盡是嘲弄,自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錦盒,啪一聲打開來,「這個夠讓你心花怒放了吧?」
好大一枚鑽戒!
巧子匆匆瞧上一眼,立即將盒蓋按上,隨手放進包包內。
「戴上。」江衡命令著。
她深吸一口氣,把小錦盒拿出來,隱忍著淚水將戒指套往右手無名指,「太松了。」
他愀然不悅,「限你十天之內把自己養胖。」
「換個戒指比較快吧,這戒指太大了。」她本來就不容易胖,又天天遭受他的苦毒,別說十天,一百天也不見得胖得起來。
「明明是你的錯,為什麼要怪到戒指上頭?」
長得瘦有什麼錯?巧子美目橫他一眼,發現他不知何時把手攀到她腿上。她抬眼望住他。
「把鏡園送給我,否則從今天起不準再踫我。」說著她使力撥掉他的手。
「露出狐狸尾巴了?」江衡冷眼睨著把身子盡可能往車門挪的她,長臂一伸,將她拉到腿上,逼她好生坐著,不許蠢動。「笨女人,鏡園雖然值錢,但絕賣不了三十萬,你寧可舍棄現鈔,要這麼一棟老舊的宅院,若非有別的企圖,就是單純的笨。」
「我是個安份知足的女人,有了你給我的十萬元,再加上這棟大房子,可以好好過完下半輩子了。」坐在他腿上,巧子覺得渾身不自在也不舒服,掙扎著要下來,卻始終無法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