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同意這樁婚事,她有她荒謬的復仇計劃。魏懷軒怎麼玩弄她姐姐,怎麼移情別戀,怎麼逼她走上絕路,她要照著劇本再好好上演一次。
婚是要結的,仇也是要報的,但,然後呢?當魏懷軒發現她處心積慮毀了他一手創立的建築事業時,他會用怎樣慘無人道的手段,再將她報復回來?
姐姐已經死了,如果她有個不測,可怎麼對得起疼愛她們的爸爸媽媽。
姐姐什麼都好,孝順父母,尊重師長,對她更是疼愛有加,一個品學兼優的女孩,怎麼就因為愛情自絕生命了呢?
人善被人欺,馬善遭人騎,她和姐姐的個性相差十萬八千里,見不合理的就力爭到底,看不順眼的就破口大罵,從來沒把氣質、淑女、溫柔那些勞什子形象放在眼里,結果呢?她活得多快活自在。二十幾年來,她對自己的選擇,無論學業、工作、愛情,從沒裹足不前過,只除了這一次。
平心而論,姐姐會愛上魏懷軒,是絕對可以理解的,以他上乘的條件,傾心狂戀者,沒有上萬也有上千。但,愛一個人愛到連命都不要,真是再愚蠢不過。
「月宜,」魏懷玉因重感冒請了幾天的假,也沒稍見好轉。「懷軒來了兩通電話,催你快到公司去。媽以為你們吵架了,非要我上來看看。」話還說沒完哩,她揚起嘴巴又是一個震天價響的噴嚏。蕭子琳忙把整盒的面紙遞給她。「不躺在床上休息,你又出來亂走。」
「不都怪你嘛。」講完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你到底怎麼了?」
「沒。」蕭子琳吐了一口長氣,「只是有點心煩。」
「為了婚禮的事?」見她點點頭,魏懷玉咧著嘴笑說︰「沒啥好煩的,我媽媽什麼都準備好了,到時候你只管輕輕松松當你的新娘子。」
「我煩的不是這個,是我跟懷軒,我們兩個……我、我覺得,一開始他並不喜歡我。」怎麼說才好呢?她的目的其實是希望探听一點關于魏懷軒的風流韻史,但又不好太挑明的問,支支吾吾的就說出這麼一句詞不達意的話。
「剛開始誰喜歡你?」魏懷玉說話永遠直截了當的不怕得罪人。「我尤其看你不順眼,之前更是堅決反對把你接來。我看人一向很準,就這次看走了眼。你的好是要慢慢發覺的,我承認我的轉變是從‘胃’開始,但,現在我真是打心里為懷軒高興。」
「他也這麼想嗎?」蕭子琳很小心的問。「我听同事說,他和茱兒交情匪淺。」
「那個老女人?」茱兒的年紀和她差不多,用老女人這形容詞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錯了錯了,她是曾經愛過懷軒,可自從去年她嫁給一個叫陳建良的王八蛋,接著又被他騙得人財兩空之後,她就對天底下所有的男人興趣缺缺了。」
听到陳建良這名字,蕭子琳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說那個叫陳建良的,他可是從,呃……」不能直接提起台彎,否則就要露出馬腳了。「從越南來的?」
「不是,是台灣留學生。說起那個人渣三天三夜都罵不完。」突然瞥見桌上的鐘,已遙遙指著十點半,她趕緊打住。「要命,瞧我這長舌婦,話匣子一開就不知道要停,快快,上班去,不然懷軒要抓狂了。」
替蕭子琳拎起公事包和車鑰匙,魏懷玉半推半趕的催著她。要不是她老媽剛幫蕭子琳買了一部車代步,她絕對夠意思的抱病開車送她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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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死了,還是沒把我放在眼里?」茱兒的啐罵迎頭潑過來,完全不留情分。「警告你,下不為例,否則就算你是魏懷軒的老婆,我照樣拿你開刀!」
坐車前往客戶指定地點的一路上,茱兒的責罵依然沒有停歇,而且英德語夾雜,快得有如連珠炮,害蕭子琳硬是給他有听沒有懂。
好在那位叫愛蜜兒的客戶,對她的作品甚是滿意,當場就開了張三分之一的工程款支票,這才稍稍化解了茱兒強大的怒火。
「肚子餓了沒?」
以為茱兒仍要延續方才的潑婦罵街,裝聾作啞的蕭子琳一下沒听清楚她在問什麼,又不好再問一次,于是支吾其辭的說︰「是,我知道。」
「不受教!」茱兒忽地提高嗓門,大吼,「我是在問你——算了,餓死你也不關我的事。」
「……」睜大眼楮,一臉茫然是她目前惟一能做的彌補動作。
「你自己搭車回去,我要先去吃飯。」茱兒靠路邊停下車子,手臂旋即橫過蕭子琳的身子,把車門打開。「回公司的路你認得吧?」
「我替公司拿到一筆大生意,你不該請我一頓中飯?」蕭子琳很大面神的跟茱兒要求。
「跟我吃飯你不怕食不下咽?」見她還賴著不走,茱兒索性把車子的火熄了,下了車。
「哪會,我最崇拜有能力的人了。」蕭子琳旋踵趕上她級往對面餐廳的步伐。
「口蜜月復劍?」
「由衷之言。」她很狗腿的幫忙推開餐廳的旋轉門,「我的赤膽忠誠,惟天可表。」
這幾句英文超乎茱兒的認知範圍,她冷然一愕,不肯在蕭子琳面前示弱,只好假裝不以為意。
「就知道魏先生把你安排在我身邊準是個詭計。」茱兒的火氣大概標得差不多,講起話來已不再沖得嗆死人。
設計工作讓她兩人跨越語文隔閡,常能直抵心湖最真的部分。茱兒是孤寂的,自戀又不擅贊美別人,使得同事眼中的她相當精明干練且尖刻薄情。
她對下屬通常抱持著恨鐵不成鋼的嚴厲,所以大家都怕她,因為怕漸漸就成了恨。
蕭子琳不同,她一開始就交出亮麗的成績單,茱兒在對她另眼相看的同時,更賦予她比其他人還重大的任務,但這當中沒有絲毫人情的顧忌或眷顧。
今早和魏懷玉的一席話,讓蕭子琳對她的看法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調整。仔細觀察,茱兒的感情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還要脆弱,她比誰都更需要友情和愛,她的工作能力是一百分,但生活中的應對進退則是距離及格邊緣尚屬遙遠。
只是用一頓午餐,她居然點了一只春雞。好大的一只春雞。蕭子琳猜想她鐵定吃不完,堅持跟她共享。
「反正我出錢,你干嗎跟我搶著吃?」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茱兒還是ㄍ?ㄥ上了一下。
「我們那兒有句話,叫︰一人吃一半,感情不會散。」她可大方咧,一下手就撕下一整只腿。
茱兒不以為然的掀了掀嘴皮子。「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有必要這麼親昵嗎?」
「日久見人心,慢慢的你就會喜歡我,進而拿我當知己。」她有把握的說。
「你蠻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吧,那麼急著跟我推心置月復究竟企圖得到什麼好處?」茱兒又是開門見山。
蕭子琳知道她除了感情上受到挫折以外,事業和財富的成就與大量累積,讓她不知不覺以自我為中心。她十成十瞧不起他們這一輩的年輕人,盡避她抵死也不會承認已屆中年,開口閉口還要表現得青春洋溢。
「我們那兒有句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指的就是你這種人。」
這回茱兒沒有馬上接腔,她瞪起碧眼,等著蕭子琳解釋清楚。
「失敗並不可恥,事業垮了可以東山再起,婚姻沒了,可以重新來過,為什麼你要把自己封閉起來,弄得像個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