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大力搜尋,把她累得半死,只找出兩包自冰箱里不翼而飛的泡面,和滿坑滿谷陳舊得可憐的衣物及用品。
人贓俱獲她卻沒丁點欣喜的感覺,反倒有著恃強凌弱的羞愧。
「窮成這樣,你是怎麼到柏林來的?」一張機票也要幾萬塊台幣呀。
「我男朋友幫我張羅旅費。」阮月宜邊說,邊不露痕跡地把泡面重新納入她的櫥櫃中。「雖然很冒險,但,不這麼做,我們永遠沒有翻身的一天。」
是哦,好深奧的邏輯,害她有听沒有懂。
見蕭子琳一臉鄙夷,阮月宜可憐兮兮的抿了抿嘴。
「一文錢逼死一名英雄漢。你沒窮過,不知道窮人的悲哀。」像故意要讓她良心不安似的,她特意笑得淒涼異常。「我媽那個老朋友確實相當富有,我只是拿他們一點點錢,不算是太可惡。」
「可惡就是可惡,沒有太不太的。」長眼楮沒見過這種存心坑害人家,還敢抬頭挺胸,大言不慚的人。「你預備什麼時候去作奸犯科?」
「別說得那麼難听好嗎?」
知道羞恥了?「好,換個說法,你打算幾時去弄點無傷大雅的小錢小財回來花用?」
阮月宜白了她一眼,道︰「明天早上九點,他們會到機場接我。你陪我一起去。」
「去當共犯?」開什麼玩笑,她看起來有那麼蠢呆嗎?
「你又來了,要你去是希望能早點把房租給你。」
「初初見面,你就迫不及持跟人家要錢?」德國人都那麼好騙嗎?
「沒辦法呀!我會告訴他們,我的機票錢是你幫忙出的,要他們先行代墊二張機票的費用比這半個月房租要多出太多了,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的車馬費,很劃算對不?」
荀子說得沒錯,人性本惡,區區一點錢居然就輕而易舉打動她的心。
「我只有一個鐘頭的時間,你最好趕快讓我拿錢走人。對了,你人都已經在這兒了,他們干嗎還到機場接你?」
「我沒讓他們知道我早幾天就已經到了柏林。」低下頭,阮月宜不自在地咬咬嘴唇,頓了下,嘆了口氣才又說︰「我必須把什麼都打听清楚才能去冒這個險,萬一有個閃失,連我男朋友都會被我拖累的。」
「死心眼。」蕭子琳是現代豪放女,最受不了從一而終的八股戀愛觀。「他要真值得你這麼死心塌地,就不會由著你一個人去冒險。」
「你不了解他,他是好人,他很愛我的。」
「是愛你,還是愛你即將弄到的那筆巨款?」愛情在蕭子琳眼里絕對是輕如鴻毛的,她跟誰都是一樣的淡薄,緣聚綠滅,全賴當時的心情而定。
「你……」阮月宜忿忿地睇視著她,甜美的臉孔蒙上一層嫌惡的表情,吸著嘴,略帶憤恨的說︰「你一定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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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阮月宜打扮得非常俗麗,上衣和裙子都綴滿蕾絲和亮片,拿在手上的皮包是五○年代台灣女人流行的和風帆布袋。
蕭子琳反觀自己身上,香奈兒的套裝,凡賽斯的大衣,貝利的高跟鞋,倒是顯得不倫不類。
為了和阮月宜的格調取得一致性,她只得回房換上套頭毛衣和牛仔褲。
「哇,你的外套真美。」阮月宜由衷的發出贊嘆,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模她的領口。
「呃,有嗎?」她是一個賺十塊花九元的X世代敗家女,高額的收入除了吃喝玩樂,絕大部分貢獻給名牌服飾店,從來也不覺得有何不妥,此刻被阮月宜既羨又妒的眼光一陣掃描,居然莫名的生起窮奢極侈的罪惡感。「並不是太貴。」
「但我這輩子恐怕永遠也買不起。」阮月宜這句話倒不是故意酸她,是無可奈何的自憐自嘆。「不知道他們看到我一身寒酸,會不會嫌棄我?」
是啊,如果男方真如她所言頗有一些橫財,是難免狗眼看人低。
蕭子琳咬咬牙,把外套月兌下來,披在阮月宜肩上。
「你這是……」
「送你。別在那里婆婆媽媽的推辭,我可不是經常這麼大慈大悲的。」先把眼楮閉上一分鐘,免得自己原性昭露,馬上改變心意,把那衣服強行扒回來。
「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謝謝你,真的好謝謝你。」阮月宜激動地抱著她,眼淚直接滴到她脖子上,臨了,還惡心巴啦的親了她一下。
蕭子琳第一次看她笑得這麼燦爛可人。青年守則第十二條︰人生以助人為快樂之本。這份快樂的代價可真高昂,下次再也不干了,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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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柏等了四十五分鐘,仍不見半個人來接阮月宜,眼看她和魏懷軒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蕭子琳急如星火,提議她不如自己坐車過去。
「不再等一會兒嗎?那地方離這兒有點距離,車錢恐怕不便宜。」
「擔心什麼,你馬上就要變成超級富婆了,還在乎這點錢?」蕭子琳拉著她匆匆忙忙走出機場大廳。「嗨,Taxi!」
誰知阮月宜這個越南妹實在有夠不上道,居然連計程車錢都賴到她身上。是誰規定的,好人非得做到底不可?
蕭子琳憋著一肚子火氣,臭著依然美美的臉,跟著她下了車。「那冤大頭就住這兒?」
「不是,要再往前走一段路。」
「那干嗎在這兒下車呢?」
「比較省啊,那段路有好幾百公尺耶。」
噯喲,我的天吶!蕭子琳算是被她打敗了,怒火大到沒力氣跟她爭辯。
幸好她們走的這條小徑有林木,有湖泊,很是清幽,她曾經來過幾回,不是為了攬勝,是為了打探魏懷軒的底細。
柏林的有錢人大概都喜歡住波茨坦。
「到了。」在蕭子琳兩腿累得快撥婦罵街的前三秒鐘,阮月宜如釋重負,又難掩惴惴不安的宣言。
「你是說,那個早八百年前和你指月復為婚的傻大個就住在那棟玫瑰花園里?」
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注定?
這不就是魏懷軒的「巢穴」?
蕭子琳一時百味雜陳,「他叫什麼名字?」
「魏懷軒。」
早想結果八九不離十,心里頭仍是一陣驚濤駭浪。
蕭子琳極力撫平心緒之後,立刻想到她必須盡最大的努力,讓魏懷軒娶不成阮月宜。
「走吧,光站在這里錢是不會從天下掉下來的。」阮月宜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正要按下電鈴,卻被蕭子琳一把攔下。
「等會兒,」有個鬼主意迅速在她腦中醞釀而出。「你有沒想過,他們連到機場接你都不願意,是不是存心給你一個下馬威,讓你難堪?」
「不會吧,我媽說他們一家子都是好人。」
「好人會第一次見面就讓你孤零零的在機場傻等近一個小時?如果我們不自己殺過來,說不準你還要等多久,你這好人的尺度未免太寬了。」
「那怎麼辦呢?你說。」
蕭子琳佯裝非常費勁的沉思了好一下。「這樣吧,我代你去。」見阮月宜惶惑不定,她接著又解釋,「橫豎你要的是錢,我要的也是錢,只要能快速、安全的把錢弄到手,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對不對?」
「好像……是這樣,沒錯。」阮月宜相信蕭子琳絕對比她詭計多端,很乖巧的等著她說出全盤計劃。
「所以,我去的勝算比你大,因為我比你聰明,也……」她話聲未歇,阮月宜已急忙搶白。
「也比我壞。」
嗄!反應那麼快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