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四十分業務會報,兩點半與東雲銀行總經理有約……」時駿站著向坐在辦公桌後的無欲報告一天的行程,聲音平板,毫無情感。
「你還在生氣?」無欲撇開公事,試探性地一問。
「相談內容是關于東雲銀行下個月的董事會——」
「時駿,看著我。」
時駿合上行程表,垂眸。「現在是上班時間,請不要將公事、私事混為一談。」
「是你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
那天她說出「總有一天要離開」後,他便放下她,轉身離開辦公室,然後一聲不響跑到楊應龍家中借住,一住就是半個月。
這段期間雖然大學的課照上,公司也照來,但除了公事上的交談之外,他不再找她說話,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懶。
托他的福,她終于知道什麼叫做「冷戰」。
「你半個月沒回去,李伯很擔心你。」
「我會打電話向他說一聲。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時駿!」無欲起身拉住他。「不要這樣。」
「妳擔心我嗎?」
「什麼?」
「這段期間,妳擔心過我嗎?」
擔心?那是什麼?無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沒有心,該怎麼擔心?
「妳記得嗎?妳曾經答應過我,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妳也說過,妳從不騙人;但是妳又說妳總有一天會離開。告訴我,妳如何在離開我的同時,又能遵守之前的承諾,一直陪在我身邊?」
「你還記得?」那是他十二歲的事,而且是她被他問得不耐煩之下胡亂答允的,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我記得很清楚,更記得自己因為妳的承諾而感到安心,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妳會離開我,即便在發現自己對妳的感情之後,也不曾擔心妳會被我嚇跑,因為妳答應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而我相信妳。」
「時駿——」
「無欲。」視線終于移向她,時駿苦笑,「妳毫無預警地出現,闖進我的生命,在我認定妳是永遠不會離開的人,甚至愛上妳之後,妳又說遲早會離開我——不管是出現或離開,我都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接受妳的決定,是嗎?」
「我的任務是照顧你、保護你,讓你得到屬于你的幸福——」
「如果我能否得到幸福的關鍵就是妳呢?」
無欲後悔留住他,抽手想退,這回換時駿不肯,一手握住她肩膀,另一手扣緊她縴細的腰身,將她箝制在胸前。
痛!她的左胸痛,她的腰也被他抱得好痛,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你抱痛我了……」
「告訴我,」時駿似乎沒听見她的話,徑自說道︰「如果我的幸福就是妳愛上我,妳會愛我嗎?」
無欲低頭,將痛得失去血色的臉埋在他胸前,沉默以對。
「我知道妳的答案了。」
她的答案是不會。
她之所以照顧他、保護他,是基于責任,雖然他始終不知道她為什麼願意依照他父親的遺言做這些事,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她不會愛上他,即便他要的幸福就是她愛他。
她——不愛他!
還是沒回來。
看了這個月來都只坐著一個人的飯桌,李伯嘆了口氣——
「小姐跟少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少爺離家都快一個月了,還沒有回來的打算。
「沒有。」
「小姐,少爺偶爾會任性行事,卻從來不會讓人擔心,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少爺這樣。小姐也知道,再過半個月就是少爺的生日,時氏集團也將交回少爺手中,這段期間要是發生什麼事,那該怎辦?」
「別說了。」無欲按住左胸,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個月左胸痛得更頻繁、更劇烈,讓她情緒大壞。
李伯發現她撫胸的小動作,關切地問︰「小姐,妳怎麼了?」
「痛。」無欲咬唇,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只要提到時駿,這里就痛。」
「小姐為少爺心痛?」
心?她搖頭。「不,不是。」她沒有心,不會心痛。
「一定是。」李伯果斷地道,「我看得出來,小姐對少爺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不願意承認,鬧到這地步,也難怪小姐會心痛了。」
「不,不是這樣的……」她否認,然而疼痛卻更形劇烈。
上帝!她從來沒有這麼痛過,仿佛體內有一雙手試圖將她撕裂成兩半!
她以為這次會跟以前一樣,只要忍著點,疼痛就會隨時間慢慢減輕。
但是沒有,相反的,隨著時間過去,猛烈的痛楚愈來愈強,伴隨著濃厚的不安像巨浪襲向她。
時駿!腦海中倏地蹦出熟悉的名字。
莫名的預感促使她在理智冒出頭思考之前,身體己不顧一切做出反應,白光瞬間自她指尖綻放,籠罩半張飯桌。
待白光消褪,李伯張目再看——
飯桌旁已不見無欲的身影。
「好兄弟,人生中難免有幾回失戀嘛。」楊應龍搭著時駿的肩膀,試圖安慰哥兒們沮喪的心情。「像我,失戀紀錄都可以寫成一本書拿去賣了。」
「關我什麼事?」心情跌到谷底的時駿冷冷瞥了他一眼,對好友的失戀史一點興趣也沒有。
好狠!他的冷血回應,差點凍壞楊應龍安慰人的滿腔熱忱。
不行,再接再厲!
「基本上,你跟無欲小姐之間本來就存在著許多問題,年齡只是其中一項,最重要的是——老實說,你該不會是把和無欲小姐之間的親情誤以為是愛情——呃,當我沒說。」在時駿的怒目狠瞪下,楊應龍急忙閉上嘴。
「我不是你,沒那麼笨。」
「喂!」楊應龍听了直跳腳。「什麼叫『我不是你,沒那麼笨』?!你的意思是我很笨?!」
哇咧!他好歹也是堂堂知名大學法律系學生,雖然不像他越級利用遠距教學取得外國文憑,至少也經過國內殘酷的大學聯考認證,會笨嗎?!
「你不要自己對號入座。」時駿惱怒地爬梳了下頭發,帶著歉意看向好友,「抱歉,我不該拿你當出氣筒。」
「沒關系。」楊應龍很有義氣地輕捶他胸口一記,替他打氣。「誰教我跟你是哥兒們、好兄弟,再說,失戀的人最大,瞧!你一句『想出去走走』,我不就自告奮勇跟你到啤酒屋去,陪你喝了一個晚上的失戀酒?好兄弟在失戀的時候就是這麼好用,對吧?」
「不要再強調『失戀』這兩個字,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打你泄憤。」
「呃……」楊應龍趕緊配合地點頭答允︰「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再提失戀——啊!」連忙捂嘴。
糟,又說了一遍!
「再說一次,就等著跟我打一場。」
「是是。」果然,失戀的人都不好惹。
時駿在這時朝他睨了眼。
作賊心虛的楊應龍以為心里想的事被他發現,急忙往旁邊跳開,「不會吧?!連用想的也不行哦!」
「你不說沒有人知道。」時駿瞪他一眼。這家伙!
那不就是他自己招了嗎?!楊應龍有些懊惱。「那你干嘛無緣無故用那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我?」害他以為被他看穿了心里想的事情。
「我是要告訴你,有人跟蹤我們。」時駿壓低聲音道︰「離開啤酒屋之後就盯上我們了。」
楊應龍說笑的表情瞬間換上警戒。「你確定是針對我們?」
他點頭︰「一路上跟著我們停停走走,大概是在找機會下手。」
「熟面孔?」
「不,我不認識那些人。」
「該不會是你家那些親戚吧?電視上不都這樣演嗎?為了爭奪家產,不惜暗地派人殺害年輕有才能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