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時駿身分的,除了一些有心人士外,就是楊延亭了。
「時少——時駿。」楊延亭叫住才走了兩三步的時駿。「你快二十了吧?」
基于禮貌,時駿點頭答道︰「過了七月就滿二十了。」
「過了七月啊……」真快。
時駿轉了腳跟,走回他面前。「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只是嗯……希望你繼續加油,還有,做什麼事之前都要想清楚,另外就是跟在代理總裁身邊,要多多向她學習,記得要注意她和你自己的安——呃,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楊伯伯?」直覺事有蹊蹺,時駿並沒有依言離去。「你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對啊,老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講話吞吞吐吐的?」
「死小子!耙這樣說你老爸!」姜是老的辣,楊延亭立刻扭轉話題,往自己兒子開炮,「走,不罰你譯完一份德文契約,我就跟你姓!」
「爸!就算我不翻譯,你也會跟我姓啊——好痛!別拉我耳朵,痛痛痛……」
痛呼聲中,楊氏父子走進法務室開始工作。
也因為這樣,時駿無法繼續追問細節,眼中掠過一抹深思。
「真的對不起,小姐。」李伯手上的動作未停,又是內疚又是懊悔的說著,「又讓妳面臨這樣的事情,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又不是你傷了我,干嘛道歉?」無欲看著他為自己包扎手臂上的傷口,表情不見動搖,仿佛感覺不到痛楚。「做錯事的人才需要道歉,你沒錯,用不著跟我道歉。」
「我是替少爺說的。從小姐擔下照顧少爺和接管時氏的責任之後,他們就把目標轉移到小姐身上,這幾年來,小姐不時受到攻擊,又不準我告訴少爺,我實在——」
「不必內疚。」無欲打斷他的自責,語氣平淡地說︰「這些傷不關你的事,也不關時駿的事。」
「但——」
「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時駿知道。」瞞過這麼多年,她可不想功虧一簣。
她跟他相處太久,想不了解時駿都難,心高氣傲的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被她保護多年而不自知的事實。
「叮囑征信社的人,要他們密切注意時家其他人的動向,一有異常狀況,立刻向我報告。」
「小姐——」
「再過幾個月,時駿就滿二十歲了。」無欲的語調回異于平常,有些無力。「時間過得真快。」
李伯訝然抬眉,頭一遭听見無欲這般感嘆的語氣。
「少爺二十歲之後,小姐有什麼打算?」
「將時氏集團還給他,之後再幫他找到屬于他的幸福。」
「找到屬于少爺的幸福?」李伯完成包扎的工作,挺身站在一旁。「那——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無欲側首抬眸,從老管家眼中讀出濃濃的關切。
「小姐有其他打算嗎?」
「打算?」
「小姐似乎不打算繼續留在這里。」他看過不少人,一雙眼練就了看人的功夫,直覺很準。「小姐給人的感覺很奇特,仿佛不屬于任何地方……我知道這樣說很怪,可就是這麼覺得。」
「這里不是我該待的地方。」她只能這麼說。
「小姐有想要去的地方?」
「不是想去的地方,而是想見的——」話語頓住,她不知道要如何說另外兩位天使同伴。
被派下人間的無情,和留在天堂的無求,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在天堂,他們「三無」鮮少分開,老管家的關心引發了她近似鄉愁的情懷。
「小姐有掛心的人。」李伯肯定道。
「……算是吧。」
「少爺要是知道,一定會難過的。」
「別開玩笑了,李伯。」她可不認為自己在時駿心中佔有這麼重要的地位。「我敢說,他巴不得我早點走。」
「小姐應該最清楚,少爺只是嘴硬,真到分離的那天,少爺會是最舍不得小姐的人。」少爺有多依賴小姐、在乎小姐,他看得一清二楚。
「也許吧。」她揮手,表示不願再談。
李伯適時退下,順手帶上房門。
無欲獨留在自己的臥房中,陷入沉思。
老管家的話提醒了她一件事,或許再過幾個月,她就要離開這里——如果在這段期間能替時駿找到屬于他的幸福的話。
環顧使用了七年多的房間,對于這個地方,她並沒有一點不舍,天使本就不屬于這個人界,自然不會對人間的一切產生眷戀。
「這里並不是我該存在的地方。」無欲低喃,不斷重復,像在提醒自己似的。
完成任務,穿過時光之門再回天堂,等著天使長清算未經許可私下穿越時空的帳——這是時光女神誤將她送回時駿十二歲那年起,她就已經打定的主意,沒什麼好猶豫的。
然而,當腦中瞬間閃過時駿的臉時,她不禁感到一絲遲疑,左胸也在這時傳來一陣疼痛。
莫名微疼的痛,像是被什麼細小的針狀物輕扎般刺疼著。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時惠玲首先發難,想到今天私下聚會的原因就一肚子氣。「我們把大半的青春歲月奉獻給時氏,當初是因為三哥的能力最好,我們才願意屈居三哥底下,不爭取總裁的位子。」
「就是說啊。」時岷緊接著抱怨,「但是沒想到三哥那麼自私,只想把時氏佔為己有,竟然在遺囑里指定將時氏交給時駿,這教我們怎麼能服!」
「沒錯!」時岩也附和,「二哥,你也說句話啊,大哥全家住在南投深山不管事,現在你就是我們時家最倚重的人,只要你說一句話,我跟四哥、小妹都听你的。」
「是嗎?」時達輕聲反問,「這幾年你們有听過我的話嗎?」
此話一出,三人面面相覷。
「一再地利用自己派系的人馬,暗地做出不利于時氏的小動作,你們以為我不知道?」
「誰教那個無欲欺人大甚!」說到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時家的女人,時岩一口氣就忍不下。「她到底是誰?我雇用不少家征信社,就是查不出她的來歷。」
時達嚴厲的目光定在五弟時岩身上。「所以你就雇人狙擊她?」
「是我提議的。」時惠玲抬高下顎,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她莫名其妙出現,介入我們時家的家務事,這幾年看她做事的手腕就知道,要是哪天她想奪走整個時氏集團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我們不能不防。」
時達正要開口,四弟時岷卻在這時插嘴——
「先不管無欲是什麼來頭,現在最重要的是時駿快成年了,再過幾個月,他就要滿二十歲了,這才是我們今天聚在這里的原因。」
這話讓在場的每個人表情凝重,心思百轉千回,各有各的打算。
他們都記得,時駿的父親,也就是他們的手足,在遺囑中寫得很清楚——
時駿成年後將正式接管時氏集團,在成年之前,由無欲代理。
「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時氏集團落在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小毛頭手中!」時岩低咆。要他把整座金礦讓給一個小表,打死他也做不到!
「我也是!」時岷跟著說,轉頭看向老二時達。「二哥,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有又如何?」時達迂回道,「這幾年我們都試過自己的方法了,不是嗎?明里暗里花招百出,結果呢?都被無欲一一化解。」
那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個問題深深困擾著時達。
早年社交圈盛傳她是三弟的情婦,但他很清楚三弟和弟媳鶼鰈情深,不可能有外遇,再說,當年的無欲怎麼看也只有二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