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騙了我們這麼多年,真是該打。」說到不肖子,陳若美和藹可親的面容立刻換上氣呼呼的不滿。「要死了哦!不過就是進公家機關做事,也要搞得那麼神秘兮兮,又不是進FBI。」
「伯母?」拭去淚水,龔歆慈迷糊了。「這怎麼回事?」
「我來之前到醫院看我那個不肖子去了,跟妳伯伯。」陳若美笑道︰「現在妳伯伯在醫院里教訓那個放羊的不肖兒子,我等不了他,就先跟謹要了地址,跑過來看妳,才懶得等他們父子對決完哩。」
「伯母?」她愈來愈困惑了。
「謹都說了,關于當畫家是騙我們兩老的事,關于他當調查員的事,還有……」陳若美頓了會,才開口︰「關于你們兩個人的事。」
報歆慈神色一凝,黯然垂首。
「你們兩個年輕人的事還是你們自己去作主。別擔心,我不是來當那個不肖子的說客的。」陳若美拍拍她手,要她安心。
一雙眼掃見客廳牆上的畫。「咦?這不是我們村子嗎?」
聞言,龔歆慈跟著抬頭,很直覺就看向掛在牆上的畫。
「喲,畫得還挺像的哩。」陳若美邊看邊說道。
「那是……謹畫的。」她幽幽道。
「哈,四年美術系念完還算有點成績。」陳若美朗聲道︰「妳伯母我啊,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兒子畫的東西,那小子……有了美人忘記娘。」
「伯母……」
「那小子啊,可把妳上官伯伯氣死了,這趟上來連我們上官家的家法都請上來了,這麼多年來拿畫家當幌子騙我們夫妻倆,真是不要命了,挨板子也是活該,那小狽崽子。」
「可是他身上有傷……」
「就打沒傷的地方。」陳若美做出揮板子的動作。「妳放心,妳上官伯伯揮板子很準的,咱們村子里有老人棒球隊,他可是四號強棒哩,大棒一揮,準又有力。」
報歆慈一听,心擰緊了半截。
偏偏陳若美說得興致勃勃,兒子挨扳之于她好象是莫大的娛樂。
「誰叫那小狽崽子要欺騙老人家,就算是善意也該打,都是一家人嘛,有什麼好瞞的呢?又不是不贊成。」
「您和伯伯贊成嗎?」
「當然反對。」陳若美不假思索道,跟上句話完全矛盾。
「伯母?」
「兒子選擇槍林彈雨的工作,我們做父母的怎麼會安心呢?」她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為人父母啊,雖然支持孩子的選擇,卻又會忍不住為他擔心,我想所有孩子當警察的父母,他們的心情跟我和妳伯伯是一樣的。」
「這是謹選擇的路,我跟妳伯伯不贊成,卻也只能支持,畢竟這人生還是謹自己的,應該由他自己作主。嘖,是我們夫妻倆教育失敗嗎?讓那小子把我們兩老當成冥頑不靈的化石,以為我們會阻止他,真是個傻小子。」
「伯母……」龔歆慈終于明白老人家的用意。
面對謹的欺瞞,兩位老人家心態如此豁達;反觀她,卻耿耿于懷,甚至以這為理由,將他拒于心門之外。
她這麼做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不過那傻小子倒是做對一件事。」待龔歆慈抬眸看著自己,陳若美才繼續道︰「挑了個好女孩。」她拍拍掌中柔女敕的小手。
「我……」
「還以為他這輩子打算做和尚,沒想到一直沒有交女朋友的原因是因為暗戀妳,嘖嘖嘖,我硬逼他住在這兒,反倒給他制造機會了,真是!」想起兒子之前的抗拒,陳若美就忍不住翻白眼。
想吃還裝客氣——嘖,她怎麼會有那麼虛偽的兒子?教育失敗,教育失敗。
「不過說真的,妳對我家那小狽崽子有什麼感覺?」說到最後,還是打了自己嘴巴,為兒子當起說客來了。「喜歡?還是討厭?」
「伯母……」面對陳若美若有所蠶一的眸光,龔歆慈綻出近日來最真的笑容。
悲慘的心緒,莫名的,因為她老人家的來訪,釋懷了一大半。
第十章
我不會逃避,不會放棄。
那天在醫院爭執到最後,上官謹告訴她的話,龔歆慈終于弄懂了。
他不會逃避欺瞞親友的這件事,所以選擇據實以告,哪怕會引來許多責備。
而他,也不會放棄……放棄對她的感情。
那麼她呢?又會怎麼做?
也希望妳跟我一樣,歆慈。
離開前他的嘆息,她也明白了。所以,她不逃避,不放棄——對他。
她的腳步在病房門前停下,忐忑的不願再往前一步。
報歆慈知道,一旦開了門,踏進去,就是為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而這個決定,將會為自己帶來一份新感情,一個新關系,她的生活中會有另一個人的存在,且與她——關系密切。
因為如此,她遲遲無法邁開這一步,任何現狀的改變,第一步總是需要最大的勇氣才能跨出,那是和自己安于現狀的心理交戰。
但意外總是突如其來,在她滿心躊躇,裹足不前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從里頭打開。
還來不及驚叫出聲,龔歆慈已經被拉進房里。
磅一聲,門板闔上,像是之前麗人的躊躇沒發生過一樣。
「上官……唔!」欲說話的嘴倏然遭封緘,龔歆慈覺得眼前一暗,等她意識到唇瓣熱切的親昵之後,充斥在耳邊的,只有她的和他的,相繼加快的心跳聲。
怦咚!怦咚!怦咚!
兩人之間的第一個吻,始于上官謹的情不自禁,終于兩人肺部的氧氣因為吻消耗殆盡,不得不分開。
「我……」男人的嗓音因為這吻,變得粗嘎。「對不起,我怕妳決定掉頭就走,所以……」
「你……」听見自己的聲音也沒好到哪兒去,龔歆慈輕咳了幾聲,復開口︰「你知道我來了?」
他點頭,待激越的情潮平復一些,才說話︰「听到妳的腳步聲在門前來來去去,我一直在等妳。」
「我還沒說要原諒你。」
不會吧?上官謹瞪大眼楮。「妳來,不就表示原諒我了嗎?」
微抬眸,首先人眼的就是因為方才熱吻呈現艷紅色的男人嘴唇。
報歆慈又把頭低下去。「伯父、伯母呢?」
「我爸媽他們先回花蓮去了,再過幾天就要收割,他們這陣子很忙,所以……」他按按自己的臀,嘶∼∼到現在還是有點痛!「我爸用家法伺候完我這個不肖子之後,就跟我媽一起回去了。」
「真的被打?」不可能吧?他都二十四歲了。
「不信妳可以驗傷。我無條件開放,只為妳。」
聞言,龔歆慈俏臉立刻飛上兩抹紅霞。「你……不正經!」
「是妳才有的。」听出她話語間的軟化,上官謹有恃無恐的摟她入懷。「我最狼狽的樣子只讓妳一個人看見。」
「我應該覺得榮幸嗎?我以為男人在女人面前都喜歡裝出英雄的姿態,以搏取芳心。」
「那叫逞強。」鼻子埋進她頸間深呼吸,他喜歡她身上淡雅的氣味。「我不要裝了。從今以後在妳面前的,只會是百分之百的上官謹,沒有虛假。」瞞騙她一次得到這樣的下場,他不敢也不願再有下一次。
「伯母找過我。」
「我猜得出來。」不旁觀兒子被家法狂打的好戲,他就猜到他這老媽別有行動。「她說了什麼好話讓妳決定原諒我?」
「什麼都沒說,只說你是不肖子。」
那就奇怪了。上官謹覺得困惑,既然如此,她為何決定原諒他?
看出他的疑惑,龔歆慈輕輕推開他,給彼此一點呼吸的空間,他摟得太緊,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如果連最親的人都能這麼輕易原諒你扯出來的謊言,我又有什麼好氣惱的?他們才是更應該生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