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有責任,伯母把他托給我照顧……」
「得了吧!」胡芷苓揮手止住她開口。「都那麼大的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歆慈,他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男子。」
「我大他四歲……」龔歆慈終于吐露實話。
對上官謹,她不是不心動,然而四歲的年齡差距讓她自卑。
在他表白對她的感情之後,她試著將他當作成年男子看待,然後發現——他是個讓女人容易心動的男人,體貼、細心、有主見,沒有大男人的沙文氣息,偶爾童心一起,還會撒嬌逗她笑。
以一個女人看待男性的眼光看他,只有「他真的很好」這個結論。
她幾乎是要動心了,卻驀然想起彼此的年紀——她大了他足足四歲,一顆被熱流滅頂的心倏然冷凝,從岩漿般的熱退至絕對零度。
她大他四歲,年近三十,這令她法步。
「年齡上的差距就是妳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上他的原因。」胡芷苓百分之百的肯定結論。
「我……他……」
「妳不是沒談過戀愛,應該清楚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姊弟還是男女吧?」胡芷苓一針見血道,「年齡差距可以拿來當借口嗎?妳忘了我之前跟妳說的啊?依照男女死亡平均年齡來看……」
「他才二十四歲,芷苓。」龔歆慈道出自己的憂心,「二十四歲的確是成年人,但心性卻不定。」她進一步道出自己之所以卻步的原因︰「不是有人說,男性的心智比女性晚熟,這就是為什麼大部分的女人都會選擇嫁給比自己年長的男人。他太年輕,而我……玩不起。」
二十八歲的女人,沒有多少本錢玩沒有結果的戀愛游戲。
「沒有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如何?」真是小傻瓜,住在一起少說也有一兩個月,竟然還沒發覺上官謹是個怎麼樣的男人。胡芷苓不禁同情起住院的年輕小伙子。
而龔歆慈怯懦的沉默更讓她動怒。
「換個說法,如果今天流彈不只傷他手臂和右腿,更甚者,是讓他喪命,妳作何感想?」
這個問題讓龔歆慈俏臉瞬時刷白。
從她臉色不難看出答案,胡芷苓也不堅持非要她說出口不可。
「所以,幸好他只是受傷而非喪命;與其後悔,不如放膽一試,也許最後的結果超乎妳想象,到時說不定妳還會笑此刻的自己杞人憂天,庸人自擾。」
「你這個該死天殺混帳王八龜孫子死家伙為什麼不干脆為國捐軀壯烈成仁死而後已說不定國家還會在你棺木蓋國旗燒成灰之後搬進忠烈祠外加勛章一枚撫恤金一筆給你老爸老媽安養天年去你的王八烏龜蛋!」八十八個字,沒有標點符號、沒有停頓,哇啦啦從虎仔口中爆出,可見這位資深的調查員肺活量有多異于常人。
八十八顆子彈連打,不但躺在病床上的傷患受不了,連跟來探病的陪客也忍不住雙手捂緊小耳朵,怕耳膜爆裂。
上官謹搓搓飽受轟炸的可憐雙耳,討好的笑容看得虎仔分外刺目。
「別這樣嘛,我最親親的親愛的虎老大,我只是效法你當年的英勇而已,這一點也沒什麼。」
「等你被收在『盒子』里,再蓋上一面國旗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混帳東西!」虎仔忿怒未平的說道。
事實上,他的火氣已經燒了一個禮拜,憋太久的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一發不可收拾。「該死的你,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想當『英雄本色』里的小馬哥也要先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什麼德性,我呸!」
「我自認比小馬哥帥多了。」上官謹模模臉皮,他可是很喜歡自己這張臉的。「不用那麼委屈自己。」
此言一出,差點沒把虎仔氣昏頭,忘了自己腳上有傷,跳起來直跺。
當然,如果沒有狐狸在後頭按住,這位緝毒組老大哥八成會真的蹦起來,屆時又是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悲劇。
一個禮拜前的任務出乎意料的困難,根據線報以及之前逮捕的小範所吐露的訊息,再加上夙夜匪懈的追查,他們終于追到北部四大藥頭之一的據點,及最近引入大量毒品與槍械的行動。
調查局與警方人馬再一次合作打擊犯罪,殊料情報有誤,對方槍械早已先走私進來,挾有大量武力的歹徒當然下肯束手就擒,狗急跳牆干脆豁出去的心理讓他們變得更可怕,一場槍戰不可免,再加上白道份子先天在配備上嚴重遜于歹徒,幾乎是搏命演出,才逮住這票歹徒。
然而調查局與警方折損的人員也不在少數,虎仔是一個,豺狼更是一個。
想到這里,虎仔又氣得開炮。
「你以為自己有九條命嗎?還是把自己當成超人刀槍不入?」一想到就有氣。「去你的王八蛋,沒事替我擋什麼鳥子彈?本來不會中彈因為你這一擋,還挨了顆!你怎麼不干脆連這顆都擋下來?」氣死他了!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媽的!你才二十四歲,這麼早就想因公殉職蓋國旗啊!」
「虎老大,好歹豺狼也是為救你才受傷,你就別……」
「要救就要救『全套』,留一顆給我干嘛!」虎仔氣呼呼的指著自己的左小腿。
真的是要氣死他,這小子!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上官謹笑說。「誰叫你行動前說什麼我會妨礙任務進行,事實證明我盡得你真傳,沒讓你失望。」
「是啊是啊,是我老了不中用,該退休了。」想到是自己連累後進,虎仔真想一頭撞死。「調查局少我一個不算少。」
「是組長他老人家該退休了。」狐狸旁觀者清,那驚險的一幕他看得最清楚。「簡直就是連坐法嘛,虎老大為了救組長,不得不提前開槍好分散對方注意力,你為了救虎老大,沖到他右側擋子彈,嘖嘖,比『英雄本色』更英雄本色。」忍不住送上兩記大姆指說「贊」。
「該受傷的沒受傷,不該受傷的傷了一堆。」這是狐狸的結論。
「我只是不小心跑到老大哥身邊,根本不是為了要救他。」上官謹皮皮笑道,不希望前輩這麼掛懷。「早在大學時代決定加入這一行,我就沒想過全身而退了。」
美術系只是一個幌子,用來安家人的心。
他是喜歡畫,但並沒有將這個興趣當成事業發展;事實上,大一開始,他已經透過管道接受自由搏擊、槍法等訓練。培訓他的教官,就是虎仔。
對于當年因緣際會走進這一行,他沒有後悔過,從來沒有。
即便這職業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家人的認同與支持,讓他因為忌憚家人的反對而用畫家這工作當煙幕彈來蒙騙,每次出任務就借口要去哪里找靈感畫畫,他也沒有後悔過。
「那也不用成天抱著為國捐軀的念頭吧,傻小子!」是他沒教好嗎?教出這種白痴!「你才二十四歲,剛追到女朋友,還沒結婚,還沒看到自己第一個孩子出世,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想當人民保母維護正義可以,是先保護好自己的命,死了就誰也護不了救不了了,你明不明白啊?」
「這是虎老大的臨時開班授課嗎?」上官謹讓人氣得牙癢的笑容不變,但語調誠實地吐露出對前輩的尊崇,「在您手下做事,跟著您出生入死,是我莫大的榮聿,老大哥。」
虎仔聞言,黝黑的臉瞬間漲得紅通通的。
這小子就是有本事從他的狗嘴里吐出一堆甜死人不償命的好听話,而且甜死的對象男女老少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