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不好。」張芊一雙圓眼痛苦地看著他,無法隱藏的自責在眼神里、在語氣里、在安撫孩子的動作里,全都展露無遺。「如果我仔細打掃的話,如果我能再細心一點的話,小杰就不會——」
「不是妳的錯,是我!」衛仲凱打斷她的自責。他明明就在客廳里,卻沒能多分點心在小弟身上,全是他的疏忽。「是我沒有看好他。」
「嗚……是我……我沒有嗚……」衛仲琪也哭著道。
「是我,我應該看著他的,我——」衛仲文也同樣內疚。
「誰都沒有錯。」衛劭杰沉聲打斷每一個自責的人。「我不要任何自責,小杰沒事就好,這不是誰的錯,听清楚了嗎?」說話的語氣帶了薄怒。
案親第一次動怒,很輕易就讓三個孩子點了頭。
「張芊?」他轉向唯一下肯點頭的人。
張芊仍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小杰差一點就——她不敢想!
一想,心就好痛!
什麼時候開始愛極這個孩子的?她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好愛好愛。
幸好,來得及救他,幸好來得及……
送小仲杰去醫院檢查,確定沒事之後,衛家三個大孩子第一次堅持要和最小的弟弟睡在同一張床上,鬧了一陣,才肯乖乖地回到各自的房間。
「很抱歉,本來應該是很開心的慶祝,結果……」自責的張芊送何勝明和江菁到門口,歉疚地說著,「不好意思。」
「說什麼傻話。」江菁握住她的手,發現這雙手到現在還很冰冷。「別這樣,孩子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衛劭杰也立在門邊,沒有說話,臉色沉凝。
何勝明拍拍好友的肩膀。「別這樣,小杰沒事就好了,不是嗎?」
「嗯。」一家之主的臉還是繃得很緊。
「真覺得欠我,下次再準備一桌好料就行啦,我和江菁很好商量的,我們要的不多,只要一桌好吃的菜就行。」他說,舌頭夸張地畫過唇一圈,發出大大的咂聲。
「沒有問題。」張芊的笑容有些勉強。
「就這麼說定。」握拳輕捶好友胸口一記,何勝明摟著未來老婆告辭了。
回到屋里,先進屋的衛劭杰听見關門聲之後,還多出砰的一聲。
他回頭,就見張芊跌坐在玄關。
「張芊?」
「我……沒事……」她聲音顫抖。「休……休息一下就好……」
今晚過得太驚險,一切都沒事後,只覺得渾身虛月兌。
差點……差點就失去小杰了……
想到這里,她就——「嗚!嗚嗚……」縮起雙腳,她將臉埋進膝間,雙肩劇烈顫抖。
「張芊?」衛劭杰蹲在她身前。
她空出一手揮了揮。「嗚……不、不要理我嗚……我、我哭過就好嗚……」
嚇死她了!真的嚇死她了!
幸好她在學校學過急救法,幸好有用。
「妳做得很好,是妳救了孩子。」
埋在膝間的頭顱左右搖動,仍是哭個不停。
「別哭了。」從沒想過她會哭,衛劭杰看了很不習慣。
她向來都是一張圓圓的笑臉,而現在卻埋頭大哭,教他措手不及。
「……孩子、孩子差點就……嗚……」
「結果沒事不是嗎?」
「不……」
衛劭杰嘆了口氣,使勁將她拉進懷里。「別哭了。」
懷中軟軟的身子隱約帶著一股香甜的味道,讓他想起今晚的甜點——草莓慕斯蛋糕。
「嗚嗚……我、我嚇死了……」像溺水的人一般,她抓住最近的浮木,一哭就停不下來。
「沒事了。」
「……我知道……可是……停不、停不下來……」她也想停下來,哭得好累,整個腦袋發脹,但就是無法停止。「我哭、哭得頭……頭好痛……」
「呵。」充當浮木的男人胸口震出笑聲。
他竟然還笑!張芊一時忘記這塊浮木是掌握她生殺大權的老板,粉拳捶上眼前的胸牆。
出于自然反應,衛劭杰握住那軟綿綿的手,免得再挨一拳。
低頭想說話,不意卻踫上她抬起的唇,四片唇瓣意外擦過,頓住兩人的動作。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她她她竟然輕薄了自己的老板?!
張芊一張臉霎時火辣辣的,唯一慶幸的是玄關的燈沒有開。
她想抽身,摟住她的雙臂卻沒有松開的打算。
「停下來了。」頭頂上落下一道低沉的聲音。
「什、什麼?」她錯愕又不解。
「妳不哭了。」
啊?張芊身子僵了僵。對喔,她停下來了。
「那、那你可以放、放開我了。」她結巴起來,一是因為哽咽,二是因為緊張。
靶覺身上的束縛一松,她總算安了心。
偷偷吁口氣,她垂著臉想起身,下巴卻猛然被托起,後背瞬間傳來一股施壓的力道。
來不及意會,看不清的俊臉成為眼前唯一的特寫,擋住扁線、擋住視野,也擋住她的唇。
她發出一聲驚呼,微啟的唇讓對方有攻城掠地的機會。「唔……」
溫熱的舌直探,霸道卻不失溫柔地搶攻帶有草莓慕斯味道的蜜津。
這、這又是什麼回事?她茫然,整個腦袋嗡嗡作響,沾著淚的眼因為過于錯愕,無法「應景」地閉上眼楮,而大特寫的俊臉也因為距離瞬間拉近而變得模糊。
這、這是……這是她的初、初吻耶!
拜從小胖胖肉肉的豐腴體型所賜,她一直是乏人問津、沒沒無聞的小女生,戀愛史里只有單戀、暗戀的紀錄,多到讓人想掬一把同情淚,感情世界始終白淨得像一本沒寫過的空白筆記本。
而在此時此刻,竟然有人吻了她……
是夢吧?她問自己。
什麼時候她這個小豬妹也有狼的血統,竟然作起春夢?
天,是夢吧?她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她的老板——那麼出色的男人怎麼可能吻她?
一定是作夢,只要閉上眼楮再張開,夢就醒了。
沒錯,一定是夢。
她閉上眼,只想等待夢醒的一刻。
一個女人被吻該有什麼反應?
沉迷?錯愕?驚訝?欣喜?憤怒?
無論是什麼,答案都不該是睡著,甚至打鼾!
何其有幸,他遇上一個特例。
衛劭杰忍不住搖頭苦笑。
第四次。何勝明翻翻白眼,瞪著眼前突然發出低笑聲的老板大人。
這是他進辦公室之後的第四次,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內。
啪一聲合上活頁夾,他蹺起腿。「我拒絕跟傻笑的男人談公事。」
「呵呵……」衛劭杰揮揮手,要他別在意。
「你是哪根筋不對勁了?」他皺眉,好友的行為太過反常。「該不會是昨天小杰的事把你嚇傻了?」
他勉強斂住笑意,搖頭。
「難不成我和江菁離開之後,又出了什麼事?」
他還是搖頭,沒有說的打算。
「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
「喂,你該不會被你家那尊笑彌勒給傳染了笑病吧?」
「不要這樣說她。」這回衛劭杰真的收起笑臉,眉頭鎖起不贊同的情緒。「張芊有名有姓。」
「嘿,你替她說話?!」他以前這麼叫她,他也從沒有反對過啊。「真是差別待遇,成了你兒子的救命恩人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衛劭杰淡道。
「要不然是哪樣?」何勝明挑眉,想到昨天的事,還是心有余悸,「笑彌——好吧,張芊,小芊芊……這麼叫總行了吧。說真的,她很厲害,我們兩個大男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卻處理得非常漂亮,很冷靜。呵,看不出來她動作這麼俐落。」愈想,忍不住愈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