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五天。」抓住她冰涼的小手撫吻,然後貼在臉頰上。「我卻擔心得連續五天都睡不著。」
「我睡得很熟。」她笑。
「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的?」
雨朵側首想了想,眉心還有點痛。「這里。」她指著痛處。
村上隆史盯視好一會兒。「還有些紅腫。」指月復貼在眉心輕揉,呵出熱氣輕拂著。「還疼嗎?」
雨朵甜笑,覺得自己就像珍貴的寶物一樣被小心翼翼對待著,這聯想有如暖流,柔緩地溫熱她的心,直達深處。
「不疼了。」回應的嗓音帶著小女孩的撒嬌與天真。
「那就好。」他用力眨動疲憊雙眼,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
雨朵見狀,讓出一半床位。「要上來嗎?」
村上隆史看著空出一半的床位,心里很掙扎。
弊材,是用來讓死人躺的,只有她把它當成舒服的床,雖然仔細一看還有點床的雛型,卻仍舊有點詭譎,尤其它的設計完全符合人們對於吸血鬼沉睡棺木的想像。
「你不想?」小臉盈滿失望。
沖著她失望黯然的表情,村上隆史毅然決定拋開一般人的忌諱,上床躺平。
床墊其實很柔軟,只是很詭異地被裝設在棺材里,讓人心里發毛。
他還活著,卻睡在棺材里,這滋味……有著說不出的奇特。
然而,當雨朵柔軟的身軀靠近他,像只小貓般舒服地在他身側呼嚕輕嘆,這渾身不對勁的古怪也跟著被打散到九霄雲外。
「我習慣睡有蓋子的床。」
有蓋子的床?村上隆史打量這出自聶之手的六邊形黑色棺木。「雨朵,一般人把它稱作棺材。」
螓首在他肩窩搖動。「棺材是給死人用的。我們還活著,所以它是有蓋子的床。」她辯駁。「黎是這樣說的。」
「唉……你不要被黎教壞了。」他開始在心里埋怨未來堂嫂誤人之深。「不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這樣很容易被騙。」
「……你會騙我嗎?」
他翻身側臥,與她面對面。「我不會騙你,永遠不會。」
雨朵舒口氣,安心窩向他張開的臂彎。
「那你——」已然清醒的小腦袋,開始回想起雷茵的話。「你欣賞什麼樣的女人?」
「有能力、有自信、獨立,甚至有點傲氣凌人。」曾經有一度,他告訴自己要娶能與他並肩同行的女人。
摟抱在臂彎里的人兒往後退縮,直到後背頂上另一側邊板,像個受盡委屈的可憐小媳婦。
「你應該去找黎或者雷茵,她們都跟你形容的一樣。」
原來,他不欣賞她。雨朵覺得眼眶酸澀。
「的確如此,但是雨朵,我愛的是你。」
遇上她之前,他的確以為自己鍾情於女強人的類型,畢竟一路走來,身邊始終都是這類型的女人,然而,不知是老天刻意作弄,還是命中注定,讓他遇上了她,成為自己生命中最珍愛的意外。
雨朵迎視他的眸寫著疑問︰「欣賞跟愛有什麼不同?」
「不一樣。」將她拉回懷里重新躺好。「不要離開我,一個人躺在這張床上很恐怖。」
「嘻,膽小表。」奚落一句,雨朵的不開心來得快也去得快,為自己找到舒適的枕處,乖乖貼緊他。
村上隆史收攏雙臂,這張床他無論如何也不想一個人躺的。「對我來說,欣賞是為了交朋友;愛,則是為了找伴侶,當然不一樣。」
她明白了,卻也不由得同情起雷茵。「雷茵她……」
「什麼?」
「沒事。」真要她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乾脆不說了。
「雷茵對你說了什麼重話是嗎?」
「話有輕重嗎?怎麼秤?」
唉。「我指的是口氣。她對你的口氣好不好?」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聞過她的嘴巴,怎麼知道她口氣好不好?」
「雨朵……」無可奈何的嘆息,村上隆史實在拿她沒辦法。
「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她喜歡你。」
村上隆史聞言,噗哧低笑︰「傻雨朵也知道什麼叫感覺?」真令人驚訝。
「別笑,我、我是認真的。」
「是。」他拍拍她的頭。
「雷茵她、她、她想請你吃她的豆腐……」話語頓住,雨朵翻身壓住他。「可是你答應過我,只吃我的對不對?」莫名的疼揪住她的心,急欲得到他肯定的允諾。
不知這代表什麼意義,只知道如果他點頭,她的心就不會再這麼痛。
「我是說過。」
「所以你不能吃她的豆腐,不能!她、她、她……她不好吃!」
如果他還有多余的力氣,一定會狂笑出聲,但是她異常嚴肅的表情相慌張的眼神,讓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真的只是雨朵單方面想太多嗎?「告訴我,雷茵跟你說了什麼?」
「嗯……我忘了。」她記得的不多,只依稀記起他欣賞的女人是什麼類型。「欣賞跟愛真的不一樣嗎?」不安的心亟需一個能讓她安穩的保證。
「不一樣。」他說得斬釘截鐵。「舉個例,你覺得可法如何?」
「他照顧我,對我很好,我……」腦子里轉過幾個關於感情的字匯,最後她選擇了——「欣賞他。」
「你愛他嗎?」
她皺眉思忖片刻。「那不一樣。」
「我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她憨然反問,又讓一切回到原點。
呵……傻里傻氣的雨朵呵!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膩她嬌憨的模樣,真的是中毒太深了。
「傻瓜,就算不放心我,也該對自己有信心啊。」
「信心?哪里有賣這種東西?黎說錢能買到很多東西,包不包括信心?」
唉,他自認才疏學淺,無法充當解惑的名師,決定跳過這個問題不答。
「相信我,在我心里沒有人比得上你。」話才說完,他忍不住張嘴打了大大的呵欠。
確定她會乖乖偎在他懷里,村上隆史調整睡姿,閉上雙眼。
「真的?」
「真的……」意識逐漸遠揚。
「沒騙我?」
「沒騙你……」安心之後,濃濃的睡意如浪潮向村上隆史襲去。
「可是——」
「沒有可是呼……」陣亡。
耳畔傳來細微鼾聲,雨朵才知道枕邊人已沉沉睡去,引頸抬眸,確定他真的睡熟。
他睡著了,那誰來回答她滿月復疑問?微惱地瞪視熟睡的狼狽臉孔,才想起他剛說自己五天沒睡了。
他為自己擔心到睡不著,她應該有罪惡感、覺得他好可憐才對,可她竟然想笑。
這幾天,他是為了她才睡不安枕……愈想,唇角上揚的弧度愈高。啊,原來她也很壞心哪。
「呼……呼……」
呵,他睡覺會打呼呢!她為這發現感到驚喜。
餅了十分鐘,靜靜看著他睡顏的雨朵開始覺得無聊。
想下床,偏偏被抱得緊緊的,不能動彈。
那、那只好自言自語,自己娛樂自己了。
「雷茵說她愛你,還說她愛你很久了。」
不說會內疚,說了會傷心,雨朵的小腦袋所想得到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他睡覺的時候說。
一樣是說,只是他听不見,不能怪她,對吧。
然後,她會把雷茵的話忘掉,不會再想起來。「你不能讓她愛,也不能愛她,知道嗎?」
「呼……」鼾聲持續著。
「愛我,只愛我,也只讓我愛,好不好?」
軟軟愛語,字字真心,可惜男主角睡得像豬那麼熱,渾然無所覺。
若醒來後發現自己錯過佳人的告白,想必村上隆史會猛捶心肝、淌下英雄淚吧?
真睡著了嗎?
「呼……呼……」
是真的睡著了。
叮咚!
門診室旁的燈示隨著聲響跳到下一號。
雷菌以酒精消毒剛替病患觸診的雙手俊,埋首於之前的病歷,並末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