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被自己的了悟嚇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個始作俑者竟跑去和周公下棋?
「太過分了。」是苦笑又是嘆息,唐思琪走近可法•雷蹲下,定定望著那張熟睡後顯得有點童稚清女敕的俊美臉龐。
她帶著一身疲累下班,還因突來的領悟兀自掙扎、天人交戰,他卻像個沒事人般呼呼大睡?
「真不公平。」她以食指輕觸他貼放在平坦月復部上的手。一個男人竟有這麼漂亮修長的手指,真是不可思議。「成天嘻嘻哈哈,有什麼是你會認真看進眼里在乎的?」
除了他自己,其他恐怕入不了他的眼吧,她想,沒忘記此人是個自戀狂。
「終將有一天,你也會離開的是不?」輕喃的疑問只在嘴邊化開,唐思琪純粹說給自己听。「所以我不應該想得太遠,畢竟未來遙不可見,我應該過著有一天是一天的生活,把握現在、及時行樂,接受你有保存期限的感情,應該要看得開,是不是?」
「這些話是不是應該在我醒的時候說比較好?」沙發上的男人倏地睜開眼,綻出琥珀色澤,如是道。
「赫!」唐思琪被嚇得跌坐在地。「你、你醒著?」
「我怎麼可能連你回來都不知道?」好傻的女人。「我住在這里都多久了?久到你的呼吸、你的香水味、你的腳步聲都一清二楚,怎麼可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會不知道?」
「我、我先回──」
「別逃。」可法•雷搶先一步抓住她,抱她坐在大腿上。「這樣還不能讓你明白我有多認真嗎?」
「你不懂,我想你永遠也不會懂。」他不會明白她擔憂什麼又想逃避什麼。「維持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覺得好?」太奇怪了。「我以為這叫做‘僵局’。」
答不上話,她選擇低頭,突然覺得咽喉一陣梗塞。
「我想打破僵局,但找不到方法,如果你能幫我,那是再好也不過了。」收緊雙臂,他懇求︰「願意幫我嗎?」
「感情一旦過期,就會變質;我不想跟你走到最後,是這種收尾。」
如果真能,她想要一個永遠,想要一個明確、能讓她安心的未來。
而這些,恐怕不是他能給的,她甚至懷疑他懂不懂。
「你想過未來的事嗎?」
未來?有型的墨眉折起數道波瀾。「我承認我沒想過,但這跟你我有何關系?眼前我只希望你能正視我們的事,不要逃避。」
「我沒有逃,只是拒絕而已。」
拒絕?「意思是──我失戀了?」
「如果你硬要這麼歸類的話。」
他?失戀?「我從來沒有失戀過。」
「那……就當是一次經驗吧。」趁他還未回神之際,唐思琪退離眼前溫暖的懷抱。
可法•雷及時扣住她,不讓逃。
這是第一次,他刻意而且認真去踫觸一個人,也感應到她的想法,但卻不明白其中含意。
「是不是我不懂你,就注定要以失戀收場?」
「如果你真心愛上一個人,會不懂她心里想什麼嗎?」
可法•雷張口想再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事實證明,「未來」的確很重要。
盯著一桌沒人捧場的飯菜,可法•雷的臉再一次拉了下來。
他的情緒很糟,糟到就算此刻在他身旁圍了一堵人牆,猛對他傾倒一缸子的阿諛奉承,他就是死都不會笑給你看!
瞄瞄牆上時鐘,那還是感應到她想要一座咕咕鐘,他趁空殺回事務所強跟聶討來的。
布谷、布谷……咕咕鐘連叫十聲,都十點了,就算是加班,這麼晚還不回來也太過分了吧?
包何況連續三天都是這樣!用意不問也能猜想得知──
她在躲他!躲得很明顯,也別腳。
想來,她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把自己的住處如此大方地讓給對方吧。
可法•雷雙手抱胸,一張臉愈來愈陰沉。
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體貼入微、幽默風趣、不造作裝酷、不輕視女性,也不吝于將甜言蜜語順說逆背,更不赧于表達情感好惡,對她是小心翼翼地疼寵呵護。
他從沒有一次像對她那樣尊重過誰,這樣的他,竟然會被她拒于千里之外?連聶那傻小子都能擄獲呂伯伯寶貝女兒的芳心,他這款行情的男人,竟落得三振出局的下場?
難道,就因為「未來」這兩個字,她決定把他打入冷宮冰封,企圖永不解凍?
而且,連通知一聲都沒有?
想不通村上憐一怎麼受得了冰山老板的寒冰掌,領受她冷落他的「習慣」?
他可不行,無法接受被凍在西伯利亞的冷酷異境。
包不懂,像他這樣坦實言愛的男人還不好嗎?
未來,到底是什麼東西?重要到讓她天天晚歸早出,棄家不住、棄他不理?
拿起電話撥號,終于在十三響後接通了。
「萬能事務所。」大老板的聲音冷中帶……喘?
「你在忙?很曖昧的那種?」好羨慕!他跟思琪──又打破自己過去與女人交往的紀錄──他最多只是抱著她而已。
「少廢話。」
電話那頭傳來「本姑娘很忙」的不耐煩語氣,更讓可法•雷羨妒村上憐一的好運。
至少,這時候的老板會融下冰山一角,而他的心上人,連解凍的方法都還不知道。
「不說話我就掛斷了。」
「慢,給我個解釋,什麼叫‘未來’?」
對方在片刻的沉默後,不耐煩地丟出一句話︰「去查字典。」就為了說文解字打電話找她?這白痴!
「等一下!」太沒義氣了!「喂喂!其他人的事你沒一個不管,我的事你竟然嗤之以鼻,太偏心了!」他抗議。
「你是最不必擔心的人。」他就這麼希望她瞧扁他嗎?「到底什麼事?」
「我的女人很在意……‘未來’這兩個字。」
對方不語。
「到底怎麼樣!」
「在意‘未來’的,絕對不會變成‘你的’女人。」
這句話,听了很刺耳。「給我個解釋。」
「你想過五年後、十年後、十五年後,甚至二十年後的事嗎?」
「我連下禮拜的事都懶得想。黎,我現在沒有打啞謎的心情,也沒有幽默感,一、點、都、沒、有!」
「是啊,你的高瞻遠矚只及于到下頓飯的時間。簡單一句話,你的問題跟魚一樣,都讓女人不安;不同的是,魚是在經濟能力,而你則是太油嘴滑舌,女人通常很難看出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沒有女人會把感情投資在隨時可能離開自己的男人身上。你跟她說‘愛’這個字了?」
「天天都說!」就是這樣才忍不住生氣。
「真廉價。」再次嗤之以鼻。
「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就一次?」
「可以。問你自己是不是打算一輩子愛她、跟她在一起。如果是,你盡避去找她;不是,立刻回來,我想你玩也玩夠了。」
「我沒有玩!至少──」為什麼反應這麼大?連可法•雷自己也不明白。「這次沒有。我不懂,為什麼要談未來、談一輩子?我甚至連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說一輩子實在太可笑了,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愛過一個女人。」
「她認識以前的你?明白你是第一次玩真的?」
「她──是不知道。」
「對未來許下承諾是可笑的形式沒錯,但如果連這點形式都做不到,你嘴上說了一千遍認真也沒用。」
「……」
為什麼總要她像個老媽子操心?這票人,唉!「再給你一個提示,你想跟她在一起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