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別過去,自己卻還留在原地,不是說有毒嗎?難道你吃了仙丹妙藥不怕啊。」說話的同時,她屏氣拉他走向沙發,離辦公桌愈遠愈好。
嘴上才念著,聶就因為之前吸入過多毒氣,撐不住地往旁邊斜傾。
「小心!」呂若玲落地推他轉變方向,免得跌到地上。
誰知卻因一時緊張用力過猛,讓他身子轉了九十度往自己壓來,兩人在一陣搖晃之後,往沙發跌去。
照理說,在這言情小說常見的意外橋段中,男主角應該要為了嬌弱的女主角,不惜違反人體工學來個一百八十度半空肢體旋轉,犧牲小我拿身體當墊子用,保護女主角不受一丁點皮肉痛才對。
但,小說是令人陶醉的浪漫,現實卻是讓人掏淚的殘酷。
砰!一聲巨響之後,呂若玲覺得自己的前胸、後背像是分別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破舊的沙發早在兩人跌落之前,沒義氣地住後滑移些許距離,只留倚墊邊緣承受兩人的重量。
還在苦思如何完成開窗大業的白楊,听見聲音回頭,便看見聶一張臉壓在呂若玲胸脯上、兩只手分別掛在她腰側及大腿近內側處,形成噯昧不明的畫面。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要是在她的朝代,發生這當事,早就該準備辦喜事了。
可惜呀,現在已經沒有這觀念,不然聶就不必只是單戀若玲了。她暗嘆。
至於聶——
早在觸及那帶著香氣的柔軟時,就不爭氣地昏了過去。
因為這幾天不眠不休組裝家電的疲累,因為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的饑餓,因為她叫了他的名、問他想吃什麼,因為——
他踫觸到她,不由自主地燒起一身慌熱。
因為、因為,有太多的因為……
當晚,聶意外地生了場大病,燒到三十八度半,忙壞—夥人。
呂若玲拎著兩個大袋子跨進「萬能事務所」,五張辦公桌,只見為首的那張後頭坐了個人,其他四張則空空如也。
「黎,听說聶生病了,他人呢?」
不多話的黎忘恩指著內門。
「這袋是我爸要我帶來讓你們試吃的鹵味,我放這兒;另外這袋是要給聶,他還好吧?」
「燒剛退。」真麻項,害她多花了一筆醫療費。
發現她心情似乎有些惡劣,呂若玲輕吐粉舌,自己走了進去。這是她第一次跨足事務所另一道門後的世界,門後又有六道門,她看了看,直覺挑中瓖了一塊拼圖的門,抬手輕敲。
門板未開,有個人頭穿門而過。「誰?」
「赫!」
穿透門板的蒼白臉孔朝上。「哎呀,若玲,來看聶嗎?歡迎歡迎。」
「白、白楊……」驚魂未定的呂若玲猛拍胸口。「雖然我看得到你,但不表示我可以接受這種……歡迎法,你嚇到我了。」
「抱歉、抱歉,我現在還無法踫實物,所以習慣穿牆。」白楊小舌輕吐。「你等一下,我叫聶開門。」話完,探出的小瞼縮進門板內。
接著,里頭突然傳出乒乒乓乓的雜音,過了一會兒,門才緩緩從里頭打開。
「聶?你還好嗎?」他看來病得不輕,整張臉紅得像著了火似的。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聶撫著喉嚨。
「喉嚨痛就別說話了。」她愛照顧人的大姊脾性又冒出頭,攙他進房。「人不舒服就要躺苦休——你確定這是臥房,不是工作室?」十來坪的房間內堆滿零件、機械,亂到她找不著一個可以躺人的空處。「聶,你平常睡哪兒?」
「這里。」白楊的鬼影飄在房內僅剩的一方淨土。「聶忙累了,就倒在這里睡。」
「你怎麼跟我爸一樣,生活習慣真差。」男人都是生活白痴嗎?連個臥房都整理不來。
「對、咳咳……不起……」
呂若玲扶他躺平。「別說話,你先躺好,我去弄濕毛巾幫你散熱。」
白楊忽地飄到兩人面前,「這點小事交給我。」
「可是你沒辦法拿——」見她透明小手貼近聶燒紅的臉,呂若玲明白了。「原來如此。」
「鬼什麼都沒有,就是陰寒之氣多。」哼哼,白楊自豪得很,渾然忘卻前些日子還很氣魚步雲拿她當冷氣用的惡劣行徑。
在這屋檐下,什麼奇想妙事都會發生。呂若玲早已耳濡目染,見怪不怪了。
倒是她第一次走進聶的私人空間,頗感興趣地環視—圈,結論還是一個「亂」字。
「跟我爸一樣,你們一個常趴在桿面台、一個老窩在機械堆,半斤八兩,難怪處得來。」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嗎?對有興趣的事這麼熱中,忽略了生活細節?
她想著、說著,手無意識地跟著整理起來。
獨身的空間多了一抹柔和的女性氣息,聶很不習慣,尤其又看見她在整理自己凌亂的房間,因發燒漲紅的臉又加深幾分。
「咳咳……你……別咳咳……」
「什麼?」
「聶的意思是要你別忙,」白楊替他發言,「聶的房間亂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所以你就別忙了。」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種話竟然能說得如此順理成章?呂若玲不自覺又翻眼瞪天。
認識一個聶,她發現自己翻白眼的次數多得都數不清了。
「就是因為這樣才要整理。」她說,順手拉扯窗簾的控繩。「生病需要的是流通的空咳咳咳……氣……」天,這窗簾多久沒洗了?
「咳咳咳……」躺平的男人也跟著在窗簾翻覆的灰塵中猛咳。
咳出淚的杏眼掃向那端同樣咳嗽連連的難友,又見淡白的鬼影任原地直打轉,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煙塵連連、場面凌亂……呂若玲咳著咳著,噗哧笑了出來。
這個男人——真的好笨呵!
深陷渾渾噩噩的意識之中,聶總覺得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去而復返好幾回。
他記得自己在房里睡覺,因為生病,病得很重,
那個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人是誰?
黎嗎?不不,黎一向冷情,也不會進他們任何人的房間,至於其他人——不太可能,他們進門從來就不會這麼安靜,總是大剌剌的吵死人。尤其是魚,他一向標榜男子氣概,雖然他總覺得那叫「粗魯」。
白楊?也不可能,她不必開門關門,大可直接穿牆。
那——會是誰?是誰在他房里走動,弄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恍惚間,聶覺得額頭一涼,直覺地伸手抓住,張眼,大近的距離讓他看不清眼前人。
「你醒了?」
「若、若玲?」認出聲音,聶匆忙縮回手。「你——」
「總算退燒了。」呂若玲采探他額頭確認,這才放心。「白楊被黎叫去客廳,我只好用最傳統的方法幫你退燒,趁空當也幫你把房間整理了一下。餓嗎?我帶了一鍋粥要給你吃。」
「謝……對、不起。」
「你是想說謝謝還是對不起啊?」她語帶促挾。
「都、都想說。」他作勢欲起身,呂若玲立刻上前助他一臂主力。「我……害你傷咳咳……」
「那是意外,不能怪你。」想起那天的事,呂若玲是既好笑又困窘。
畢竟當時摔得並不怎麼「美形」,而且他的手又落在——
不想不想,想起來就覺得奇怪,臉頰發燙。
瞧見兩朵紅暈浮現佳人煩畔,燒昏頭的聶緊張一叫︰「你、你被我傳染了?」
不會吧?繼害她受傷之後,他又把感冒傳給她?「你、臉紅、發燒……對、對不起!我咳咳咳……」聶簡直快恨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