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要你一天到晚殺人,只是要你學會自保而已。」第二條巷子就是這個吧。孔致虛轉進去。
文商儒理所當然地跟著,「就是不想。」
「那我只好一直護著你了。」
是他錯听還是他真說了?「你剛說一直護著是——」
「到了!」嘩!「武林盟主住的地方這麼闊氣啊!」
文商儒瞧他欣羨的神情如此認真,實在覺得好笑。「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他指指前頭華麗過火的樓。
「我是不知道懸在門上的匾寫了什麼,但我知道這是武林盟主住的地方,剛那差大哥也說了不是嗎?」他何時變得這麼笨了。
再端詳四周。「難怪我爹不干了,這麼華麗的地方他老人家怕是住不慣。」
這是第幾回嘆氣?文商儒自個兒都數不出來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老伯所說的舞林盟王大概就是——你等一等,孔致虛!」攔人不住,文商儒搖搖頭,滿心不甘地跟了進去。
走進里頭,孔致虛正吆喝著要找他的武林盟主。
一雙蓮足步下階階木雕的樓梯,衣著花俏、酥胸微露,豐腴不失曼妙的身影夾帶濃郁胭脂味越過攔人的小廝飄來。
「這位公子哥兒找奴家有事?」
什——麼!「武林盟主是女的!」嘩嘩!真的假的?女人也能當武林盟主?
吃吃笑聲逸出櫻口︰「不敢當,奴家正是舞林盟主。」貌美才高是她在百花樓成為花魁的原因,再加上曼妙舞姿——舉凡垂手羅、春鶯囀、烏夜啼、回波樂……軟舞健舞無一不會,若非如此,怎配得上「舞林盟主」這四個字,又怎麼迷倒公子哥兒的魂,甘心奉上白花花的銀子?
一旁的文商儒早笑得兩腳無力撐不住自己,只奸將顫抖的身子靠向梁柱。
他早想跟他說了,此「舞」林非彼「武」林。
噢!好好笑……
第五章
沿著這條山徑走下去就看得到洛陽城了。
孔若綾想著方才詢問商隊得知的路程,盤算還要多少時辰才能走到洛陽。
這簡直是瞎子模象似的找法啊。
唉,螓首輕搖,無奈雖然對此情況心知肚明,卻更明白她只能這麼做,否則要找到他可真難上加難。
這絕對是她有生以來做過最愚蠢的事。
「終于知道爹為什麼給他冠上潑猴的稱號了。」因為他真的是。
啊——一記慘叫聲拔尖沖破靜寂山徑、甚或沖破雲吞,由遠而近,漸漸變得清晰;就連叫聲來源的人影也由小而大,以奔走的疾速向孔若綾直來。
孔若綾看出頗有逃命態勢的來人是個姑娘,數匹高大駿馬揚塵緊追在身後。
泵娘落難,怎能不見義勇為呢,想著的時候,已拉直勾掛在兩臂的彩綾,等著被這與追的人前來。
為什麼又找到她了?容楮跑到胸口疼痛得幾乎快斷氣,好想哭。
躲躲藏藏還不夠嗎?她只是想結束紛亂的一切,能有屬于自己的日子啊!下了多大勇氣要結束這一切的,為什麼天總不從她?
上回有孔致虛搭救,這次呢?為了貫徹到洛陽的目的,她瞞著所有人暗地進行,可連事都沒個進展就被尋獲,還是先一步被拓拔磧找到。
她還有生路嗎?還是蒼天會憐她孤苦,派第二個孔致虛來救她?
汗濕的臉抬起,前方一抹鮮麗的身影逐漸清晰。
啊,前頭有人!難道天真應了她的請求,派下救星?「救——」才剛出口的聲音被自己壓了回去。
是個姑娘!
不行啊,一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怎麼救她?怕反被她連累了——思及此,容楮轉往旁邊,無視野草橫生,硬是往里頭鑽。
孔若綾見狀,想透那姑娘的用意,不禁微笑。
那是個好姑娘,所以更要救。
腳尖點地一躍,孔若綾的方向不是追上欲救的姑娘,而是先下手為強奔向追趕者,手上的彩綾像蛇一般滑溜鑽向追來的數人。
對方人馬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猛烈的內勁震飛下馬,除了跑在最前頭那位儼然是帶頭者的高大男子。
「來者何人!」躲過招數的拓拔磧縱身下馬,怒氣橫生。
「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姑娘成何體統。」
「又一個多管閑事的混帳!」拓拔磧咬牙,臂粗的大彎刀霍霍出聲,走向礙事的漢族姑娘。
大步不過三,拓拔磧揮刀招式凌厲,處處現殺機,再加上天生神力,每一刀霍霍揚起的風勢夾帶剛硬內勁襲向孔若綾,三兩下,當作武器的彩綾已成破布。
這人武功好高。孔若綾對招對得心驚;自幼專練調息練勁之屬的陰柔內功,這類陽剛十足的硬家功夫實在接應不暇。
如果致虛在這就好了,唉……只好出此下策了。
心下一定,孔若綾探入暗袖,握了些東西丟向胡族男子。
鏘、鏘、鏘!拓拔磧連三次打下三支透骨釘。
再回頭,漢族女子的芳蹤已杳。
吼——怒嘯貫穿山林。
倉促心慌的腳步敵不過身子疲累,終究還是停了下來,蜷在地上抱住發抖的雙膝,告訴自己沒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不哭不哭,他們找不到她的。
「呼!呼呼……他們一定、一定追、追、追——」
「追不上了。」
「赫!」
「別怕。」清風落定,一襲人氣翩然而至,帶著有別于上一刻驚險的輕松微笑。「他們暫時追不上來了。」
「是你救了我?」她也會武功?
「談不上救,只是引開他們注意而已,我的武功並不足以擊退追你的人。」有些汗顏。「他們為什麼追你?」
「我……」
「若有苦衷不勉強,總之你平安無事就行。」孔若綾好脾氣道。「坦樣吧,帶你入官道之後就分道揚鑣如何?這里是荒徑,我擔心你一個姑娘家會迷路走不出去。」
眼前美麗女子對自己的好令容楮汗顏。
她幫了她卻不計較她的無禮——就像孔致虛和文大哥幫了她不少忙,卻不強逼她說出瞞他兩人的事;而她面對這些幫忙自己的好心人卻——
孔若綾體貼地拿出手絹,為眼前突然化成淚人兒的小泵娘拭淚。「別哭了。沒什麼事是大不了的,只要是跟人有關的事就一定有解是不?別哭了。」
「姑娘——」
「我姓孔。」
咦?淚人兒眼眶的淚停住。「姓孔?孔若綾?」
這會換孔若綾訝異了。「你知道我?」
「孔致虛說的。」提到他,俏臉染上又惱又羞的潮紅。「他說他家有個美若天仙,誰也比不上的人。」
看看她再想想自己——真的連人家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也難怪他不喜歡我……」
私心底,容楮是喜歡那個救了她性命、方向感奇差無比、口沒遮攔但心眼兒不壞的孔致虛的,胡漢本來在許多地方都有不同之處,飯桌上就是一例,習慣大口啖貪的她,如果沒有孔致虛更夸張的狼吞虎咽引開別人目光,根本沒辦法安心吃上一頓飯。
再者,他雖常把容貌掛在嘴上,也不曾在沿途見他見獵心喜,對上前討好的漂亮姑娘多看一眼——多半時候他的眼楮是放在文大哥身上的,雖奇怪,但至少、至少是個不好——
天爺!難道他好男色!容楮臉上刷過一陣白。
好男色——這就足以解釋他成天在文商儒身邊繞啊轉的理由了。難道他真的有斷袖之癖?不愛女人愛男人?
細微的笑聲勾回容楮心神。「孔、孔姑娘?」
「叫我若綾,你是致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天下雖大,有個「巧」字作中介倒還可以變小些,何況這姑娘挺順她眼的。「你的表情先是紅又是白,有趣得很。瞧,現在又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