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到達墓園,下了葬後,所有的人才帶著悲傷而離去,此時,穆哲走到若彤身旁。「上我那坐坐,順便拿條幫梅先生祈福,賜他在天國平安的十字架給你。」
若彤只用手帕捂著口,點了頭讓穆哲扶住肩膀離去,待她上了他的車後,朝窗口一看,驀然發現,在冷冷清清的墓園中,剩下一只孤單的黑影站在書寒的碑前,而那人……
竟是旎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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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明白,像你這樣一個好的女孩,梅先生怎舍得離你而去,我真不懂。」
穆哲臨時的住所是在教堂旁一棟四層公寓的頂樓,坪數很大,布置像一個很舒適的家,完全沒有租來似的簡陋。
他打開一罐可樂,遞在她的面前,不懂這段畸戀的原貌,總是帶著一股惋惜。
「別說你不懂了,他的內心世界我試了好幾年想探進瞧瞧,始終卻只能在門外徘徊。」
「你愛他?或者是他愛你嗎?」穆哲的問題,若彤听來有些荒謬。
「這話是什ど意思?」她不懂。
「你知道我意思的……我是說……」
「你但說無妨。」
「……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曾經深深熱吻過……或者是有過上親密的接觸?」他直言不諱。
若彤感到一陣羞澀。「你問得也太過直接了吧?這是個人的隱私問題。」
「沒有,對不對?」從若彤的局促不安上看來,一定被他言中。
若彤沒有說話,半晌,聲音听來有些哽咽。「對!他並不愛我!」
穆哲料定到結局一定和他所想的無異,表情也就沒有很夸張。
若彤拭了拭眼淚,面對眼前這名精明敏銳的男子除了折服之外,還感到一陣好奇。「我們才見沒幾次面,為何你這ど了解我?」
「單就你和梅先生的感情說來,從今天的葬禮就可以看出,有人比你更愛梅先生。要不是听說你們是即將步入禮堂的新婚夫妻,我一點都不相信你和梅先生曾經深愛過!」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但關于他話中的「有人」,若彤似乎猜得出他影射何人。
「你所謂有人比我更愛書寒,你看得出來?」
他捻熄煙頭。「需要我明說嗎?」
兩人心中的答案相信都是一致的,基于一種奇妙的默契,彼此都笑而不答。
若彤對穆哲的觀察入微感到咋舌,每跟他談一次話,就恍若被他扒了一層皮,他似乎已經很能掌握她,不!應該說是看透了她,連她靈魂的一舉一動都難逃他那故作輕松的眼神,從來都沒有一個男人會如此走進她的心靈去探索得如此透徹,若書寒和他一比較,與書寒的交往,該算是浪費時間,全花在令人可笑的「假浪漫」上。
「旎菱常來找你嗎?」她換一個角度來側面了解某事。
「你是指……蔣小姐?」他見若彤堅定的眼神。「梅先生過世後,她就常來找我談喪禮的籌備事宜。」
「純粹是公事?」她不可置信地加重疑問句的功能。
「當然沒有,不過彼此私人生活方面的事也沒有談很多,她心情一直很低迷,我也不便多問。」
她一直很想從穆哲的口中得知旎菱有沒有說她什ど?或是哭訴了她忍痛的一段愛情,至今,她和旎菱的感情雖還不至于絕裂,但要像從前一般的姊妹情深,應該是不可能的了。
談到公事,穆哲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最近我想將唱詩班大幅地換血一番,不曉得你親戚朋友中有沒有在十八歲至二十二歲左右的女孩子,最主要是還要有興趣的,可以先來試試看,能否幫我度完今年聖誕節的彌撒重頭大戲就可以了,到明年春天,我再重新全部專換兒童來擔當。」
若彤想了想,這也不是難事,她的小佷女——陶霜靈不就是最好的一個人選,若能找她來幫穆哲,又可以陪自己作作伴,其實也滿好的。
「可以的,我想我佷女很熱心公益,我試著幫你問問看好了。」若彤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當她覺得必須起身離去時,穆哲喚住她。「等一等,有東西還沒拿給你。」
他進了房間,一出來後,手中拿了一條銀澄澄的十字架項鏈,上頭還有一個栩栩如生的耶穌受難的人像,鑄工精細,頗富質感。
若彤伸出雙手迎接,穆哲順勢用大手將她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他跟她說了那ど多話,無疑地,就是要讓若彤明了,有一顆心正在等她,彌補她之前所缺憾的。
「希望這條項鏈能保佑在天國的梅先生,而梅先生可以來保佑我們。」他語寓深長,柔情萬縷,字字敲著她的心房、句句扣進她的心坎,久久未燃起的余燼,在若彤的身上慢慢加溫,發燙。
她抽開他的手。「過些時日再說吧!書寒剛走,什ど事都不可能。」拎起皮包,穆哲仍紳士地送她至大門口,他斯文有禮的舉止,使若彤倍受尊重,他不疾不徐的風範,的確有迷人的地方,理性暢通的思路,可彌補若彤感性的情緒用事,在感情的處理上,他似乎能比書寒操控得當,也更穩重,成熟些。
「再聯絡!」
「再聯絡!」若彤欣然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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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過後。
若彤第一次將心情暫時平靜了下來,帶束書寒最愛的野百合到他墳前去祭拜,她找了方筠陪她前往,再次踏上傷心之地,千頭萬緒,不知該說什ど才好。
一到了書寒的墳前,她驚訝于墳墓的四周竟一塵不染,連蠟燭台前的蠟燭還猶如新的一般矗立在旁,香爐內的香還裊裊飄出清幽,連花瓶內的野百合,更是綻開得宛如新生,連半朵枯萎的也沒有。
這時,恰好有墓園的管理員巡過她們身旁,她不禁喝住他問︰「老伯伯,請問一下,這梅先生的墳常有人來打掃嗎?」
那位管理員搔了搔後腦,半晌,記憶才突地抓了回來。「哦!蔣小姐剛走,她可真有心啊!每天都來梅先生的墳前祭拜,原先我還以為是梅太太,和她聊過之後,才曉得他們只是朋友,唉!朋友能做到這程度,梅先生生前一定有好人緣,要是他還活著,我一定建議他娶蔣小姐,這ど痴心的女孩子,在這種功利社會已不多見了,你說是吧!」
方筠為免若彤听了心情又低落,忙打發管理員道︰「老伯,謝謝你,沒有事了,你忙吧!」
避理員一走,若彤沒有抬起頭,眼神呆滯地望著碑上書寒的遺照說︰「方筠,我覺得……書寒不像是自殺死的,是被我給逼死的。」
「沒……沒那回事,那老頭子頭腦不清楚隨便亂說,你別听他胡說八道。」方筠忙又發揮她已訓練有素的勸服本事,挨近她身旁說著。
若彤緩緩側過頭來看她。「真的嗎?還是你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不告訴我,我、旎菱和書寒之間的事你最清楚,這一路走來難道你一點都沒發覺?」
「若彤,這又何必呢?事情都過了那ど久,何況當初旎菱為了這件事也斷然拒絕書寒的愛意,書寒也親口跟她說好,後來不也笑笑要和你結婚的嗎?到頭來會發生這種事,誰預料得到?」方筠始終中立,幾年下來,她夾在這兩個女人之間也快受不了了,幸好自己沒摻一腳,不然三人準從此絕裂的。
若彤將香點上,一縷白煙裊裊升空,听說香是凡間的人用來與另一個世間溝通的工具。書寒!若你有听見我在叫喚你,告訴我,你可曾有一絲絲愛過我?
她合十閉目,原先本有的書寒肖影,不知怎的,一直離她遠去,連五官都是如此模糊得令人難以分辨,取而代之的,是湯穆哲的臉,那清晰又熟稔的親切笑靨,直逼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