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豬頭。
「我現在不也活蹦亂跳的。」關飛天露出微笑,要她安心。
可是他的微笑沒有得到任何效果,只看見白雪白圓圓的眼眶紅了,她抖著唇,一下沒忍住,淚掉下來。「當時一定很痛。」
他呆住,怎麼說哭就哭,她明明不是那樣軟弱的女孩。
一年前他們一起在山里遭遇那麼多突發事件,她也磕得渾身是傷,可是一滴眼淚也沒流,一點軟弱的樣子都沒有,現在流淚,卻是為了他。
必飛天臉色沉了下來,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唯獨安慰女孩子這一項他承認自己不行。
「喂。」
揉揉揉……再揉,這下變成紅兔子了。
「如果只是為了這條疤,我身上有更多比這更嚴重的,你……別哭了……」他努力思索措詞,想找面紙給她,可是掏來找去,什麼也沒有。
他看向自己有點髒的汗衫。
「你不會想用這個擦眼淚吧?對了,我剛有聞到什麼東西的香味,我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你帶吃的來嗎?」
白雪白被他逗得破涕為笑,用手背擦著滿是淚痕的臉,發現自己好像太激動了,看他一臉為難,她低下頭說︰「對不起。」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有好幾次她注意到對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他很自然的就會避開,然後改變話題。
在他看似不善言詞的外表下,內里也許藏著更多不為人知、需要被發掘的體貼呢。
「粽子。」
「什麼?」
「過幾天是端午,你也知道鄉下人很重視過節,來幫忙銷一點吧,那些婆婆媽媽、阿姨叔叔、左鄰右舍的給了太多,要我接連好幾天餐餐拿粽子當飯吃,我的媽啊……」她夸張的拍著額頭,眼眶還紅著,卻順著他的話尾改變了話題。
她走到哪都有人好意的給她粽子,出勤時、公務中,拿來了,不收還會生氣。
鎊式各樣的,中南北部的粽子都有,紅豆花生、菜脯干貝蛋黃,還有堿粽,冰得涼涼的,沾著蜂蜜,吃了透心涼。
必飛天感覺得出來,她的好人緣與得人疼,在這種細節上就表現出來了。
「粽子滿天飛,我才吃了兩天,腰圍就多了兩公分,要把放在冷凍庫的庫存都消化掉,我可能會腫成包子!」
剝開粽葉,他兩口就吃掉一顆。
必飛天相信就算自己在這里住上一輩子,也不會有人敢拿粽子、月餅這類應節的東西來跟他聯絡感情,他可是天生一副惡人臉。
「好吃嗎?」她表情期待,好像粽子是她親手包出來的,巴望人家贊美她的孩子生得好。
他點頭。
她笑得很開心。
多年久違的竹葉香氣、想念跟好滋味都有,就像她。
抱著整袋購物袋的蔬菜魚肉,白雪白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撫平裙子看不見的皺折,確定完美無缺,吸口氣,可惜雙腳還懸釘在地上,沒有行動。
拖泥帶水向來不是她的個性。
可是現在進退維谷的人又是誰?
她又不請自來了。
一星期來人家家里三次,這次連菜都買了……掂掂懷里購物袋的重量,她會不會雞婆、熱心過頭了?
這樣主動上門,是因為自己那沒來由的錯覺,認為關飛天這男人很和氣,認為他不討厭自己,所以就厚著臉皮,下班後趕去黃昏市場挑挑揀揀,買了一堆食材。
她是來敦親睦鄰的。
在地人照顧外鄉人,顯現鄉下人好客純樸的本性……這樣,對吧?
他是薄女乃女乃的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很多亂七八糟的因素加起來,她好像沒辦法不管他的閑事。
不不不……這不能算閑事,以前薄女乃女乃對她好,現在換她照顧他,一來一去,不算閑事……嘿嘿!
搔搔貼著耳際的短發,白雪白思索著。太一頭熱,一廂情願,男人會覺得自動送上門的女人不值錢吧?
她挺挺胸,否定了負面無聊的想法。
才不是呢,她就只是來敦親睦鄰而已,沒有任何不軌的企圖。
罷剛做好心理建設,紗門便被一只大掌推開。
「怎不進來,在外面發呆想什麼?」
是最近她開始听熟了的聲音,低低的,帶著異國腔調的沙啞,很好認,很獨一無二。
必飛天探出半個身軀,一張稜角分明的輪廓露了出來。
她向來落落大方,可今天來了好一下子,卻站在門口,小臉上還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別扭,難道紗窗哪里有破洞,還是哪里不對勁?
又……或者不想見他?
最後的想法讓他眼色忽然一黯,淡淡的喜悅表情斂了下來。
「你知道是我?」她打起精神來。
「你忘記我的耳力很好。」
他不只听力驚人,走路也無聲,動作敏捷,速度反應教人驚嘆,她覺得他的先天條件之好,比她更適合當警員,天生是這塊料,沒進警界真有點浪費了。
「我又來了。」
「這里隨時都歡迎你來。」不過幾天,關飛天已經很習慣她三不五時會出現的身影。看著絲緞般的藍天襯著她縴合度的身材,兩頰泛著健康的粉紅,唇紅齒白的,害他向來不輕易搖動的心不受控制的多怦跳了好幾下。
听到他這麼說,白雪白松了口氣的笑了。
「你想站在門口說話嗎?」
他喜歡看她笑,像軟糖般,雖然他不吃甜食,可是看著她就會有種甜蜜涌上心頭,渾身舒坦。
站在門口聊天他不反對,看她手里抱著的紙袋,他很自動的接手。
這好像變成慣例。
「東西不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處在男性多過女性的警局,她很少看過那群大男人對女性有任何談得上紳士的地方。
不是愛比較,難道真的過咸水的就比較好?這是好問題,以後閑暇時她要好好研究,想一想。
「我來。」他堅持。
那麼她也不客氣了。
隨著他進了屋子,她發現除了一張老木頭四方桌、兩把椅子,屋子里依然很空。
這也難怪,不論水電、木工都他一個人包辦,一幢年久失修的房子要整頓到舒適可以住人,是需要一番功夫了。
必飛天邁著步伐,走過彎折的廳廊,廚房在最後面,他把袋子放在流理台和冰箱中間的長櫃上。
白雪白要很勉強才能從他結實的臀部拔開眼光,轉而投向正在把生鮮和魚肉分門別類的放進冷藏和冷凍庫的男人。
露出強健肌肉的黑色開襟上衣,晃動的黑繩鏈子,咖啡色系窄版單寧褲,他偏好低調簡單的舒適穿著,只是那緊貼著單寧褲的臀部實在太吸楮。
不是她,真的沒辦法,他連走路都帶著節奏,輕盈得像貓足,比米蘭伸展台上的那些麻豆還好看。
怎麼會有男人不論做什麼都好看呢?刨木頭、貼浴室馬賽克磁磚的時候是這樣,滿身大汗的時候也一樣,也許真的就像之前電視廣告里打的,認真的「男人」最美麗。
不行!她沒救了,居然在這里對一個男人亂發花痴、流口水。
第3章(2)
「你會下廚嗎?」
「我會看著辦。」關上冰箱門,他不客氣的當著她的面拿出隻果,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什麼叫看著辦?」她好奇。通常答案不就只有兩個,會或是不會,為什麼會是看著辦?
「我以前在各國到處跑,通常只要有網絡,吃,從來都不是問題。」可是,自己煮來吃嘛——他通常不會做這種浪費時間又談不上成就感的事情。
但是既然決定要過和以前不同的生活,多嘗試總沒錯,何況不就弄頓吃的,總不會把廚房燒了。
「你做哪方面的工作?」胡亂揣測別人的職業不是她的個性,只是認識他越多,越想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會這樣問,也是人之常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