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那麼起勁?」在樓下等不到人的風靜起語氣幽涼,神情寡淡。
「我那邊還有事要忙,我先走了。」大鳥二話不說,溜之大吉。
老大的眼光好可怕啊。
「我正打算要下去。」梁心願給他一個動人至極的笑容,這才轉頭去取包包還有小外套,另外把業務進度貼在公告欄上,最後跟著風靜起下樓。
看著她愉悅如天使的輕淺笑容,風靜起一肚子疑問,什麼事情讓她如沐春風?
他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不去在意她的喜怒。
他的黑悍馬就停在路邊,她從來都不是那種等男人來替她開門才上車的女人,系上安全帶,她亮著一雙美眸。「出發了。」
她的心情不是普通的好,風靜起更進一步發覺。「大鳥跟妳說了什麼?」
「我問他,他不肯說,叫我自己來問你。」
「妳問,妳想知道什麼?」定定看她一分鐘,他發動車子,車子平穩的鑽進流動的車潮里,和所有的車融為一體。
「看起來我有機會好好的、用力的拷問你。」她扮出一臉獰笑,扳著指節耍流氓。
「在床上嗎?」
梁心願馬上語塞。
這家伙每次只會用這種下流方法堵她的嘴。
她不回答反問︰「你要帶我去哪?」
他也不答,「到了妳就知道。」
其實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就在辦公大樓的兩條街後面。
黃金地段寸土寸金,隔著兩條街,價錢可能就是從一坪三十萬到七十五萬的差距了。
台北她住了好些年,從讀書、結婚到婚變一直沒離開,所以當風靜起帶她來這里,令她驚訝的除了昂貴的地段,真正叫她闔不攏嘴的是那幢房子。
小型籃球場,左右兩邊的花圃,兩層樓小洋房,活月兌月兌是她剛結婚時候那楝房的翻版。
「你蓋了一模一樣的?」
他不語,只是笑。
作夢嗎?那麼真實。
一下車,她踩著如夢似幻的腳步進了小院,真神奇,缺了角的蓮花盆子,青蛙造型澆水器,牆上攀爬的橘色炮仗花,就連電纜線的卷桶都還在老位置上。
打開大門,玄關的櫃子是兩人去HKEA載回來的,一旁站著舉高雙臂的木雕人偶是風靜起從非洲矮人部落帶回來的紀念品,他們有一年去南投縣信義鄉拍攝的、紀念堅貞愛情的夫妻樹相片還掛在牆上,廚房的紗窗破了個洞,那是有一次為了驅趕迷路飛進房子的飛蛾,風靜起一個用力過度,紗窗就開了個拳頭大小的洞當她模到替他佷子佷女量身高劃在牆壁上的鉛筆痕跡時,這一切太真實了,就好像……就好像把被她賣掉的小洋房原封不動的搬了過來。
他們共同生活過的痕跡無所不在,回憶太多了。
「我賣掉它了,還賣到很好的價錢。」她對著空氣低語,慢慢轉頭看著一直跟在她身後,沒事人般的風靜起。
「我沒想到妳會賣掉它,當我听到消息,差點來不及出手把它買回來。」
「跟我買房子的人是一對夫妻,我記得好像姓賴。」
「那是我。」委托了別人出價而已。
「我不懂,你做的一切我都不懂。」她的眼淚潰堤。
「我想跟妳住在一起,一起床就可以看到妳的臉,一回家可以看到妳為我點的燈,就這樣而已。」從身後抱住她,他把下巴頂著梁心願的發心,輕輕摩攣,輕輕地說。
「我好矛盾,不知道該怨你還是愛你……」她啜泣。
「不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你不可以這樣寵我。」首先是把堂口搬回來,現在重新置產,他的所作所為都是身為一個男人、身為丈夫的責任,可是她心虛,這些年,她除了用他留下來的錢開了間可以糊口的小鮑司,除了自暴自棄,她為他做過什麼?
「為什麼不?妳是我最重要的人,妳給了我三年的幸福時光,我不寵妳要寵誰?」
她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到處游走流浪,他每次回家就能看見她美麗婉約的笑容迎接他,她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不愛她,他能愛誰?
愛情不是誰愛多算數,也不是誰付出多就是贏家。
不管為她做什麼,他的目的都只有一個,他愛她。
好簡單的理由,愛一輩子,都不嫌多。
那天分手後梁心願回到辦公室,直撥了通越洋的長途電話。電話經過層層轉接,幾乎花掉二十分鐘才轉到某人的手中。以前狂打不通的電話這一回居然通了。
「我還想妳什麼時候才要打這通電話來?」對方毋需她自我介紹,開口就這麼說道。
「你知道我會打這通電話?東方大哥。」她知道這個大哥神通廣大,可是能知過去未來也太神了吧?
她口中的東方大哥就是東方清俊。
「弟妹,就沖著妳叫我這聲大哥,有話就說吧。」
「對不起大哥,這幾年我的生活有些亂,一直沒去看你。」
「台灣美國這麼遠,何況妳每年給我寄的聖誕卡片我可是都有收到,不用說那麼見外的話。」
「那是應該的。」
「妳跟老三還好嗎?」
「他很好,謝謝大哥關心,你知道我跟他和好了?」
「有很多事情我都不小心的知道了。」
「這樣啊……」
「他是我的兄弟,」輕笑從話筒傳來。「妳跟我問候了一大篇,還沒說到正題,如果沒事我可是要掛電話了,我的秘書正在外面給我使眼色比掛鐘給我看,提醒我要出門的時間到了。」
「有有有……我有話要說,對不起,我知道大哥很忙,我……想知道靜起在美國那兩年究竟發生了哪些事?」
東方清俊是什麼人?在美國那分秒都是金錢的商場上,他的話可比金子還要矜貴,她連忙進入正題。
「站在我是他師兄的立場,我應該刁難妳叫妳到美國來,然後把妳放在飯店讓妳一等就是半個月……」
看得出來這個人沒有什麼好心眼,但是——
「我去!」她毫不考慮。對方怔了下。
「妳確定?」
「我馬上打電話去航空公司訂機票,我馬上過去。」
話筒那邊停頓了一下。
「看在妳真的有誠意又迫切的份上,妳想知道老三這兩年的生活狀況也不是不可以,他的生活我都錄了帶子,我寄去給妳。」
「帶子?」
「妳看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再打電話來問我吧。」
風靜起被人拍成帶子?
「謝謝大哥,我……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的感激。」
「好好照顧那個笨蛋吧!妳告訴他,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堂口遷到台灣,這筆帳我會跟他算的。」搖下狠話,可那語氣里完全听不出來狠勁。
「大哥?我知道了。」笨蛋?靜起可是IQ近乎兩百的天才,在大哥口中卻是笨蛋,他做了什麼?
幣了電話,她傻傻的坐在位置上,有好一會神都沒有回過來,美眸瞪著桌上還沒完成的紙扎屋,食指摩拿著屋頂,然後她的眼神飄啊飄的飄到被當成隔間牆的屏風上頭——
旋轉椅因為過大的力道轉了半圈,她用力匆促的起身,在員工的驚訝眼光里進了朱雀堂的辦公室。
朱雀堂里的人看見她,每個人都很有禮貌的朝她點頭頷首,很顯然的,她的身分毋庸置疑是未來的當家主母了。
風靜起辦公室在最里面,地中海的藍,一面是整牆的計算機屏幕,上面跳動著令人眼花的數據,一面是沉穩的檀木古董,馬諦斯的野獸派作品掛在牆上,一點點黑幫的氣息都沒有,正派得就像到處可見的大企業辦公室。
「想我呵?」看見心願出現在他面前,風靜起嘴角笑出兩朵花來,撲過來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