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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妻 第6頁

作者︰陳毓華

這會兒他居然會渴望某樣東西?真是匪夷所思。

他知道她就在不到半個鐘頭的路程里。

但是他討厭這種被拘束,動彈不得的感覺。

他的世界向來由自己掌握,怎麼可能被小小的食物操控?不過就一頓飯……

泉司機難得的發現他們家二當家唇邊含笑,心情似乎非常好。

「二當家?」

東方孫朗回過神來,「送我到上次的那條巷子。」

「是。」

他向來知道老板的規矩,一句也不敢多問,默默上車,開車。

因為夜深,過了壅塞的巔峰時段,二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從陽明山區回到萬丈紅塵的市區。

司機準確的把車停在巷子口。

巷子不長,是條古老的防火巷,也因為是耳朵眼的後門,向來只有流浪貓狗還有杜曉算會在這里走動出入。

她發現有人踏雨而來,晦暗優雅得如同夜行的獸。

杜老爸從來都不是會迫小孩讀書補習的人,他唯一要求的只有料理一件事,也因為這樣,杜曉算沒有跟眼鏡掛勾的機會,她的視力好得可以一眼看見任何小黑點。

往她走來的黑點不小,老實說還滿大一只。

動作飛快,她縮回伸懶腰的雙臂,返身,以從來沒有過,以後也不會有的驚人速度拉下鐵門。

閉門謝客!

她動作夠快了,當年學校規定要跑八百米才能畢業她的動作都沒這麼俐落迅速,可是明明鐵門已經要見地,不應該出現的五根手指卻從底部出現,很卑鄙的用男人的力氣跟她這小女子拔河。

結果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輸得很慘。

這麼幼稚的動作卻讓東方孫朗笑得很歡愉。

「又見面了。」

今晚的她還是一樣樸素的打扮,臉上依舊脂粉不施,眼楮很亮,有種直達人心的光芒,淺色羊毛衫,牛仔褲,見她兩次,她都穿著毛衣,似乎很怕冷的樣子。

杜曉算看見他,談不上對峙,卻也沒一點歡迎的意思。

「你看起來不是很歡迎我來?」他嫣然一笑,嫵媚如春花綻放。

「餐廳打烊了,還有,這里是後巷,我們餐廳的大門在另外一邊,下次光臨請早。」吼,不要這樣笑啦,這會讓她剛剛醞釀出來的抗體消失個精光。

「我剛剛忙完。」

「不會又一天沒吃東西了?」

她向天發誓,她真的是隨便說說。

「嗯啊,有吃的嗎?」

她嘴里負氣。「今天的料理都賣光了,沒有剩菜!」

「那我來得剛好,可以替你試新菜肴。」

這人還真大言不慚。

「不好意思,幾天前有好心人警告我不可以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好話不說第二遍。」

「一回生,兩回熟,我跟你不算陌生人。」這小妞把他的話記得一字不漏,還身體力行,他是搬磚砸自己的腳啊。

「我又不是每天都這麼晚睡,這麼苦命就等著應付你喔?」她嘀咕。

從試賣會低價促銷到現在不過兩個星期,她好像一戰成名,本來只賣晚餐的,現在店長連商業午餐也想染指。

那個寧采臣說什麼老店必須遵守傳統也不能忘記日新又新,要懂得接收資訊,不斷推陳出新,要她學些高難度的菜,不能每天做同樣的菜,挑戰每一個可能……

屁啦,她一個人又要煮菜還要絞盡腦汁想菜色,為什麼她踫到的人都這麼貪心?

餐廳賺錢了還要賺更多~~

可一走了之也不是她的個性,就當自己當初給豬油蒙了心腸吧。

「我明天就不會在這里了,再來打攪也就這麼一次。」他很少對人低聲下氣,對她卻有種很自然的溫柔。

也許因為她的食物很溫暖。

至于杜曉算可听不出他哪里好聲好氣了,他抿起來的唇不甚友善,表情陰森,雖然笑得像朵花,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冷冷卸著的譏誚。

她還在遲疑——

東方孫朗一雙美眸陰沉了起來。

「你這種一天只吃一餐的習慣很不好,家里人呢?都沒有人提醒你注意餐飯?」

他不是搖尾乞憐的流浪貓,人家都說了,再來也就最後一次,她剛剛不都拒絕了?顯然他不當回事。

「我工作忙。」

「你的人生最後不是過勞就是死于營養不良。」

「謝謝你的美言。」應該沒有人當面這麼嗆過他,只見他擺出似笑非笑的臉孔,音調七轉八拐的繞得人心慌。

兩人就這樣站著,杜曉算覺得自己的氣勢實在衰退到快要破地平線,腳底泛起的涼意還直往脊梁爬去。

「最後一次?」她試探。

「我凌晨三點的班機。」

看起來他沒打算睡覺,這人,很不會愛護自己的身體,不吃、不睡當自己鐵打的嗎?

「進來吧!」豎白旗。

她很不擅長拉鋸戰,對這男人多了一點淺薄的了解,那就是只要是他堅持的就非要不可,這人要知道什麼叫禮貌,母豬都會做體操了。

瞧她給自己找來的事~~

盡避心里一百個不情願,杜曉算還是打開瓦斯筒的氣閥,穿上圍裙,洗手做羹湯。

至于跟著進來的東方孫朗,他的心很熱,情緒亢奮,就算賺到生平第一筆大錢的時候也沒這麼激動。

杜曉算再不情願,可那股想讓人吃到美味的心意卻牢牢刻在骨子里,她還是很認真的變出料理來滿足他的胃。

老爸真的害人,從小把她洗腦,什麼用心烹調就是好廚子,她五歲會片魚,這微末小技卻被捧上天,從此暗無天日的被關在廚房。

這一晚東方孫朗滿足的吃到撒上上等海鹽炒出來的澎湖絲瓜,蒜燜黃魚一踫就爛的蒜粒,香稠濃郁的黃酒,兩種完全不搭的調料搭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種獨特綿長的香氣,一滿碗晶瑩瑩亮燦燦佐著咸腌梅的有機白米飯,壓軸的是冰糖肘子,煨透後用小陶鍋裝起來的蹄膀皮酥肉爛,汁少,肉艷,味極濃。

東方孫朗一口咬進嘴里,濃郁的肉香在口腔里四溢漫開,酒味煮進了肉里層,肥而不膩,糯紅糯紅半透明,他用三碗飯結束了杜曉算那鍋炖了好幾個小時的蹄膀。

「我突然開始舍不得你了。」

一開口,他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讓正手握菜刀在切五花肋條的杜曉算差點把小陶瓷敲出邊來。

她把菜刀晃了晃,然後用力一剁的定在砧板上,很有屠夫的流氓味道。

轉過身,對上東方孫朗波瀾不興的臉。

「吃飽可以走了。」在圍裙上面擦過手,收拾起他吃過的碗盤。

一如之前,他的碗盤跟被小狽舌忝過一樣的干淨,連蔥渣渣都不留。

「我可以把你帶回家嗎?」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不行。」她也堅定如磐石。

「好可惜。」

「再見,不送……對了,以後你不再來……那……不見了。」把碗盤放進水槽,唉,又是多余的工作。

雙手在水里泡了下,她忍不住回頭看人走了沒,哪知曉這一看,差點跟他宛如磁石的綠色眼楮撞了個正著。

他正矮著身軀看她。

這種魔魅誰吃得消?她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少女,杜曉算心顫了下,苦水攪了胃。

「美人計也無用?」她的表情那麼真實,真可愛。

杜曉算用手把他的臉推開。

「不要對我這樣笑——」

被推拒的人有點不悅,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卻對她失效?

最可惡的是她還用沾了泡泡水的手把他的俊臉推開,這是奇恥。

轉瞬,他仿佛吸收天地精華,笑得妖嬈的臉露出三分危險。

「我這樣笑有什麼不對?」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你根本皮笑肉不笑,我不想看這種笑容。」

東方孫朗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面皮吋吋緊繃,慢慢變成深深的怒,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陰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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