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能讓小菲一個人留在這里。」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要,我的意思本來就帶著她走,是你在鬧別扭。」申無敵不疾不徐的聲音還是同樣悅耳,但是听在她耳里卻是意外的嚴厲。
「誰說我鬧別扭,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申無敵很難得的彰顯了他的怒氣。「我給你自由,你當成了什麼,到了現在你還有臉討價還價?」
「我們是在討論小菲……」
「這不關她的事,不要把她扯進來。」申無敵斷然打斷他的話。
听得出來申烽火在力挽狂瀾,為的不是他的命運,而是她。
這很奇怪,他都自顧不暇了不是?
申烽火一眼就發現門外的她,快步走過來。
「都幾點了,現在才回來,老李沒去接你下課嗎?」
「我有課外活動,讓他不用接。」從來都不是婆媽的人,今天一反常態計較起她回家的時間。
「大哥,你回來了。」她堅持喊申無敵大哥,他們差得多,年紀上總不能喊大叔吧。
看見她,申無敵露出笑容。
「你們談你們的,我上樓。」他們有家庭會議要開,她回來得不是時候。
「巴菲,別走,這件事你也有份。」申無敵喊住她。
「這樣啊,那我去放書包換衣服,立刻下來。」
「乖。」
踩上階梯兩步,她回頭,「媽媽沒有回來嗎?」
申無敵眼中有著某種溫暖和歉疚。
「對不起,我請她留在公司坐鎮,本來她也想回來看你的。」
「沒關系。」她說。很淡的口氣,杵在樓梯上的背影寂寥得讓人心疼。
反正,很習慣了。
想不出有多久沒看過母親了,定期接到的傳真信也沒有太多溫情的字眼,但是有比沒有好,媽媽還是關心她的,對吧?
慢吞吞的把學生制服換成家居服,舒服的棉料總能安定她的精神。
她在緊張什麼,就因為申無敵的出現表示她的生活型態又將面臨改變嗎?
她自顧的沉溺在自己的小宇宙里,敲門聲和申無敵柔和穩定的聲音無預警的響了起來——
「如果弄好了,出來一下吧。」
「我就來了。」空空的腦袋很慢的接受到訊息,她也回應得很遲鈍。
「巴菲,你還好嗎?」申無敵不確定的問。
回過神來,她連忙去開門。
「我好了。」
刻意上樓來接她,想必有話要說。
她等著他開口。
「作業呢?」
「在學校就寫完了。」
「你想跟我們一起回法國嗎?」
她低著腦袋,食指無意識的隨著腳步畫著壁上白灰。
原來他要來問的是這個。
從樓上到樓下,她始終安靜得如一只悶葫蘆。
拿著火鉗子胡亂攪動火爐灰燼的申烽火顯然非常煩躁,看見他們兩人粗暴的丟了鉗子,心不甘情不願的揀了離開巴菲遠遠的位子坐下。
向來坐沒坐相的他這次出乎意料的規矩,兩條長腿並得死緊,像在壓抑著什麼。
申無敵瞅了瞅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開門見山。
他說,台灣的高中多如牛毛,就算高中三年都在轉學里度過,憑申氏的能力要讓申烽火把高中念完一點都不難。
但是,最好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把闖禍精拎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管束著,大家都心安,任他孫猴子七十二變,也變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被枉顧意願的申烽火連做垂死的掙扎都不必了。
巴菲安安靜靜的听著,不發表任何意見。
「巴菲,你真的不跟我們回去?替你申請到那邊讀書沒有問題的。」
「我的英文不好,更別提法文了。」她絞著自己的手指。
「這不是問題,可以先去念語言學校。」
「我想待在台灣,我不想離開這個城市。」畢竟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家鄉。
「我不放心。」把她丟在深似海的大宅里,雖然有能干的佣人可以使喚,卻絕對不是適合一個小女生生長的優良環境。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你不用怕給我增加負擔,公司已經上了軌道,我有能力跟充裕的時間照顧你們。」他還是想說服她。
「誰要你這大叔照顧,我們已經月兌離包尿片的時間很久了好嗎?」申烽火氣超大。
申無敵刮了他的腦袋一記。
兩個兄弟用眼神你來我往的互砍,「你這被豬油蒙了心的笨蛋,一點都沒有反省的意思。」
「我是笨蛋,你有個笨蛋弟弟就很光榮嗎?」對象要不是申無敵,他大概早就掄著拳頭撲上來了。
「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我想在台灣上大學,就這樣。」巴菲跺腳。如果她聰明就應該遠離兩門重炮轟炸的戰區,但她得冒著月兌層皮的危機來緩頰。
「巴菲!」
「小菲!」
兩兄弟異口同聲。
「過了暑假我就要升高一了,我保證我會平安把高中念完的。」她勾起唇,這一笑極是溫潤,就連一直拿她是小妹妹看待的申無敵都傻了眼。
「重點不在這里!」申烽火吼。
「誰說不是?」她把臉轉向事主。「本來……要是你肯安分守己的讀書不要到處打架、惹是生非,我們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的,可是你從來不听勸,我很早就想月兌離你的魔掌,現在你選擇走開,我選擇留下來,剛剛好,你跟我都得到自由了。」她越說越快,最後幾乎是吼著說完。
誰以為沒有申烽火的她是不行的,這年頭,誰沒有誰都可以活得很好,她……也一樣。
沒有什麼打擊比巴菲說的這番話更重了。
之前申無敵碎碎念了一大堆,申烽火壓根有听沒有進,此時卻被巴菲狠狠的打倒了。
她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她很生氣?那為什麼要紅著眼眶,看她眼淚要掉不掉的,她究竟是喜歡還是討厭他?
女人,他一直沒了解過,尤其是她。
凝重的沉默籠罩,很不舒服。
申烽火離開的那晚,來敲了她的房門。
「干麼?」
「我明天要走了。」
「我知道。」
「要想我。」
「你美的咧,誰要想你!」
「別再咬筆殼發愁了,功課這種東西需要天份。」
她只要一有壓力,筆盒里的筆殼都會遭殃,留下深淺不一的咬痕,令人不忍猝睹。
「要你管!」
他居然只溫柔的揉亂她的發,什麼都沒說。
就那麼幾句話也值得專程來叮嚀,這是巴菲頭一次看到申烽火倔強的臉露出那種脆弱。
那一夜她的心口一直覺得堵堵的,整個人被泡進冰水里,蓋了兩條蠶絲被都暖不起來。
她好想無所顧忌的撲進他的懷里撒潑,大吼大叫告訴他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走!他去參加過她的母姊會,那不就代表他是她的家人?
可是她從來沒有任性過的機會。
听到沒有?!要回來,我要你回來!你非回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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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烽火走了,巴菲失去了死皮賴臉住在這大宅的最後一個理由。
房子空洞得像要吃人,又不能一走了之。
她迫切的需要另一個生命的出口,可是她能往哪里去?
「小妹妹,要買花,還是迷路了?」
難怪人家出來關切,她好像在人家店門口站上好久了。
「我不是小妹妹了,我看見你們要征人,我來應征助理。」她提起勇氣。店里的花好香,有各種的香味,像是能撫慰人的心靈。
女子臉上出現些許的為難。
「小妹妹,我們要請的助理雖然男女不拘,不過要滿十八歲才可以喔。」這種條件總能嚇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表。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開花店的女生通常氣質都一流的,這個很像老板娘的女人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