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都不信!」
「你就節哀順變吧。」真是頑固的石頭。
「她竟然是女的?」她還在自問。
七師兄再也受不了的走開了。
這種事需要時間,他無能為力。
這廂為勾曦玉傷神,她那廂卻坐在校練場中央自顧自的低著小腦袋,雙手很認真的忙碌著。
抹布利落的擦過各類兵器然後上架,擺出它最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這些矛、槍、戟、偃月刀、斧、錘、 、鞭、棒攸關英鏢局的門面,她每天起床頭一件要干的活兒就是到兵器庫把門面搬出來,然後一一拭淨,再搬上校練場的兵器架上,這才算大功告成。
忙完前頭,當然不是這樣就算了,後頭,該做的事情還有一籮筐。
鏢局的活兒是她自己憑本事拿來的,雖然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拳腳功夫是打哪里學來的,可能混到一口飯吃養家這才是重點不是。
因為不管如何的去鑽牛角尖,她都想不出來七年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
自從她醒來的那個時候起就不是一個人了,她的肚子里有潤兒,她是個娘,沒有太多時間把力氣花在自己身上,為了孩子她必須工作,找來找去,雖然很多人嫌她不倫不類,全然不合乎這社會對女人期待要求的她,還是找到鏢局來了。
雖然只是低微的雜役,里里外外,誰缺人手,誰都可以喊她去支持,可是她還是滿心歡喜的感激給她這活兒的鏢頭。
幾年來日子過得平如水鏡。
打打雜,跑跑腿,每天能摟著兒子睡覺就很夠了。
回到後頭,勾曦玉向廚房切菜的大嬸要了藥酒,瘸著腳坐到旁邊去,這才把鞋子月兌下,果然,被大刀砸到的地方已經腫了一大塊。
「哎唷,你真不小心,怎麼撞的啊,腳腫成這樣!」廚房的大嬸人熱心又沒心機,知道她家里還有個孩子,只要有多余的飯菜總是要她打包回家,這會兒看見她比饅頭還要腫的腳背,嘖嘖皺眉。
「大刀背敲了下。」
「還好是刀背,一個姑娘家要是少了腳板看你怎麼辦?」大嬸很不以為然。
「用藥酒揉揉應該就沒事了。」她向來都很小心的,不過在這種掄刀使槍的鏢局哪有不受傷的道理,小小傷算家常便飯了。
「我看你這樣子也不能干活,不如回去休息吧。」
「只是淤青,我想不礙事的。」她強笑。
少一天工,就少一天工錢,她可不要。
潤兒長得快,衣服又快要穿不下去了,才打算著到衣鋪子去剪兩塊布,好請人給他制夏衣。
沒錯,是要請人裁制,她能要槍弄刀,就是拿那根小針沒法子。
「前頭那些大男人一個比一個懶,那麼粗重的活兒也讓你一個姑娘家做,真是不成體統!」
「大嬸您別這麼說,我也是拿鏢頭薪餉的人,哪能把粗活都推給師兄他們,他們要押鏢也很辛苦的了。」她把布鞋套回去,這樣應該可以撐到下工回家吧。
「你這丫頭,心腸這麼好,要不是我家赤虎兒還太小,我真想讓你把潤兒接過來同我們母子一塊住,大家有個照應多好。」同是孤兒寡母,窮人家對窮人家自然更能互相體諒,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說了也是白搭。
「我沒事,您別煩惱,您看我身強體壯傷風感冒也不曾有,過個兩天淤青散了就好了。」勾曦玉刻意的踢了踢腿顯示她還生龍活虎得很。
「真是逞強的丫頭!」收回跌打藥酒,大嬸搖搖頭,順手從竹簍里掐了顆等會兒要下鍋的大白菜,然後回廚房忙去了。
王子凝在勾曦玉嘴角的笑逐漸淡散了,她動了動腳踝,不動聲色的去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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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了兩塊挺中意的布料揣在手里,眼見天色不佳,估算著就快到家,她不禁加快腳步,偏偏腫得像面龜的腳板完全不肯合作,多施一分力就叫囂著痛,欲速則不達,只好慢慢跛著往前走,這下潤兒肯定等得下耐煩了。
為了賺錢糊口,她從孩子滿周歲就托在黃寡婦家,每天下工才去接回來,從來沒有延遲過。
沒有娘家,沒有親人,不管遇到什麼她都只能自己來。
心里急,越想避開人,越是容易撞到人。
雖然只是輕輕擦撞,她還是連忙道歉。那人怪異的看她一眼,勾曦玉一心想回家也沒理會。
經過肉鋪和米店她又遇到同一個人,對方盯著她看,神色驚疑。
貝曦玉不由得多瞧他一眼,這人的腳程好快,趕過她不說還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可是他剛剛明明是朝著東大街走,跟她錯身過去完全反方向,怎麼這會兒卻跟她往西北走呢?
不管不管,想那麼多做什麼,人家愛上哪去她管不著,她只要把自己管好就好了!
經過十字路口時她瞪大了眼,漫不經心的整個人提起了十二萬分警覺。
還是那個人,他站在路口,黑黝黝的眼直瞪著她,像瞪著什麼似的。
與那黑眸對上,勾曦玉只覺心里一顫,熱氣灌上整個胸口直抵腦部,怎麼會有人的眼楮像兩把鋒利的劍刀,看起來就叫人冒冷汗又全身發顫,更詭異的是有種說不上的熟悉,活該……活該他們認識的。
她開始拔腿就跑,有鬼、有鬼!她被莫名其妙的人盯上了!
「頭兒,你等等我們……」
後面幾個衙差氣喘吁吁攔住正撩起袍子打算繼續追人的百里鳴彧。
「頭兒,不是要吃慶功宴去,你怎麼走回頭路?」
「就是啊,眨眼就不見,我還以為哪里出現江洋大盜,拼命追了過來。」
你一言,我一語,這些人是京城的府衙捕快,日前跟他一起共同破獲一樁棘手的竊盜殺人案,因為偷的是皇城里的九龍轉玉杯,殺的是皇上身邊的貴人,怕危及皇上安危,身為皇上身邊帶刀侍衛的他帶了一小批鐵騎合同府衙捕快一同緝凶。
案子破了,身為頭頭的他答應要犒賞這些合作伙伴的,你一口我一語打定要不醉不歸了。
「諸位,真是抱歉,我剛剛看見一個很久不見的故人,因為太久不見心急著要與她敘舊,忘記知會各位一聲,百里鳴彧在這里致上最深的歉意。」
「原來這樣,頭兒,你不用跟我們客氣,那人呢,追到了嗎?」
「我腳程快,她走不遠的。」
「那好,咱們這些弟兄就先到悅來酒樓去等頭兒了,你可要來啊,少了你慶功宴就沒看頭了!」
「我會盡量,一切吃喝都記在下帳上,弟兄們,我先失陪了!」他抱拳,急如流星而去。
可趁著百里鳴彧被眾人絆住,勾曦玉用盡吃女乃的力氣跑回家,一口氣關門落栓喘氣放狗……慢著,講得太順口,家里沒養狗啦。
不過她干麼把自己關起來,她應該先去接潤兒才對。
都是那個人害的,害她一時亂了方寸,每天該做的事情順序都給忘了。
抹抹臉,把懷里的布料放下,模著方桌上的陶壺倒了杯水喝——「咳咳咳……」一口水嗆在喉嚨,頓時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又又又又是那個人,這會兒,他竟然神鬼不知的站在窗口朝著她看。
看她咳得厲害,他越窗而入,如豹優雅,腳尖著地後大步朝勾曦玉而來。
「連喝個水也嗆到,真不小心。」聲音沒有譴責,是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這人,跟她很熟嗎?勾曦玉不禁有氣。
出于天生直覺,當他的手往她模過來,勾曦玉一腳踢出,腳尖往他下盤勾去,哪曉得他扎馬步扎得穩如泰山,一手輕松化去她的回旋踢,又一手接住她的小擒拿,兩人背貼胸,形成一種微妙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