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朝一日他跟孔初露也必須走上分道揚鑣的路,他能一如往昔的坦然嗎?
他凜然。
這念頭一旦發芽,便像著地的根頑固的種進他腦子里,開始陰魂般的纏繞,一路殺死不少他向來只肯用在工作上的腦細胞。
這代表什麼?
代表他開始有些在乎這完全沒將他擺在眼里的老婆嗎?
他隱隱明白自己在外面逗留,拿工作當作不回家理由的癥結在哪了。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在他身邊呼呼大睡的女人她呢?
事態似乎還滿嚴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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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因為思考得太認真,他迷路了。
都怪天色變幻莫測,眨眼時間就全暗了下來,最詭異的是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幸好不是七月,他也從不迷信,要不然什麼鬼打牆之類的想法就足夠把人逼瘋了。
孔初露听他說明過情況之後既沒發飆也沒罵人,只是斂目深思。
看得出來陡降氣溫,窗子內外都罩著層霧氣,外頭應該是風刮過樹梢的聲音還是啁啾不知名的蟲子沉沉的騷動,烏漆抹黑讓人不敢領教。
「也就是說我們趕不回台北,要在這里過夜?」
「是。」
「附近有加油站嗎?我看油表的油剩下不多。」
「有,經過了。」以為不過就七十幾公里的路程就可以抵達最近的小鎮,哪知道事與願違。
「我帶了地圖,我看看我們在哪里。」她傾身到置物箱拿東西,不意踫到厲晚濤的手,眉頭突然打結。
好冷。
他的手怎麼會冷得跟結了霜的冰塊沒兩樣。
她不再去管地圖,雙手包裹住握在排檔桿上面的大手,臉色微變。「你的手這麼冷,是冷氣太強了嗎?還是不舒服?」
他的臉因為是深深的象牙色,白天時候還看不出來有什麼異處,孔初露打亮車內小燈,這才發現他不尋常的蒼白。
不讓厲晚濤有辯解的機會,她分出一只小手模向他的額頭,飽滿的額燙得駭人。
「你在發燒!」
「別那麼夸張,只是一點不舒服,一到小鎮買解熱錠吃了就沒事了。」看她一臉惶急,肺葉間的不舒服都變得微乎其微了。
「你一開始人就不舒服了對不對?」熙鵬沒有騙她。
「我只是太忙,忘記吃藥而已。」
還而已?瞧他說得雲淡風輕,額頭往下掉的卻是冷汗,孔初露立馬下了決定,為他解開安全帶。「換手,車子我來開。」
厲晚濤一把捉住她忙碌的手。「我眯一下就好了。」
「我真蠢,一點都沒發現你樣子不對。」
「這不關你的事。」
她抹了下逼回眼眶的熱浪,豎起三根指頭。「我發誓不會把車子開進山溝還是別人家里。」
心里說沒感動是有點騙人,厲晚濤點頭,支撐起身體跟她換了位置,而她退了出來坐上駕駛座。
車子重新發動,孔初露熟練的倒車,循著厲晚濤不知道怎麼鑽進來的山路繞繞繞,竟然在半個小時後幸運的繞了出來,平坦的大馬路在望。
她興奮的想把消息分享,孰知轉過頭來厲晚濤已經歪著頭睡了。
人生地不熟,她沒有誰能去投靠,只好去按客戶家的門鈴。
對于孔初露的去而復返,還帶了個看起來像生病的男人,客戶當然是有點驚訝,但是這就是小鎮人情味濃郁的地方,熱心的小夫妻很快把人帶進房子,還有點稚氣的老公摩托車噗噗噗又出門去,十幾分鐘後把醫生載回來了。
老老的醫生,年紀頗大手腳卻非常利落。
「縫線裂開,傷口化膿,之前上的藥都不見了,這要送醫院去比較好。」
「怎麼會這麼嚴重?」孔初露傻眼,難怪他一直發高燒。
被解開的扣子露出厲晚濤精壯的胸膛,他的胸前纏著層層的紗布。
難怪她看不出來異樣。
「你是怎麼當人家太太的?」老醫生有微詞。
「給我退燒藥就好了,只是一點小傷,死不了。」厲晚濤是醒著的,他不喜歡老醫生責問孔初露的口氣。
那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老醫生風度好得很,也不動氣。「我先給你換藥,傷口還是要趕快處理,要是細菌感染變成壞死就麻煩了。」
「我身體強壯,也就一些皮肉傷,你要做什麼就直接來,別唆!」被折磨著,本來就談不上好的脾氣更是火力四射。
孔初露很不給面子的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面向老醫生。「請你該打針就打,該縫合就縫合,不管他的臭嘴。」
厲晚濤面無表情,明顯的體力不濟,只能隨便人家為所欲為了。
「那我先打一劑麻醉,要清理傷口會很痛的。」
厲晚濤閉眼,準備承受一切,然而,他的手被一只柔女敕給俏悄握住。
沒睜眼,他知道是誰。
逼出膿水,重新包扎,老醫生再三叮嚀要小心看顧,要有不對必須馬上住院等等,好一會才離去。
看見厲晚濤仍舊閉眼,孔初露輕緩的掙開他,去向被打擾的小女主人要了干淨的水跟盆子。
絞干濕巾,她輕柔的為他擦臉,擦至頸子他睜開了眼,接過毛巾。「其它的我來就好。」
「你就這麼怕欠我人情?」扶他坐起,利落的替他把弄髒的襯衫月兌下,然後又重新擰了熱巾為他拭背。
她不是不懂人事的少女,這年頭電視平面哪里都看得見光溜溜的男人,她並不陌生,可是真正接觸才發現手還是會抖,心也會不听使喚的怦怦跳。
漠視自己的情緒,她飛快的把借來的衣服給他穿上。
非常的小心翼翼,衣服小了半號,為了不要擠壓到傷處,孔初露只得放棄扣上扣子,可是這實在是錯誤的決定,除去白色的繃帶,他有副會叫女人流口水的好身材。
「我沒有怕什麼,只是你沒有義務服侍我。」他說。
她沒說什麼,抱起髒衣服。「你每個月寄回來的家用我都收到了。」
她咬著唇,齒白如貝,唇色嫣然。
厲晚濤好半晌無言。
對他好純粹因為他寄家用給她嗎?
他不明白她。
「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一洗,明天好換回來,你能睡就多睡一下吧。」匆匆丟下片語,轉身想離開。
「我不想睡。」他有些賭氣。
「或者你要選擇讓醫生回來再給你補一針?」
「你的心向來都這麼狠?」
「看時候嘍。」某人太頑固的時候。「何況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厲晚濤啼笑皆非。
一切都他自找的,這老婆距離他想要的那種溫良謙恭、溫柔如水的標準越來越遠,他卻一點都不難過。
他面目放松,竟沉沉睡去。
第四章
回到台北,孔初露直奔厲家家庭醫生駐診的大型醫院,逼厲晚濤做一遍徹底的檢查。
所幸,冗長的等待是值得的,經過醫生再三保證只要準時換藥,保持潔淨,靜待傷痊愈就可以了。
到樓下的藥局買了紗布優碘之類的必需品,她這才開著已經跟臀部做了四個半小時親密接觸的愛車回家去。
路上,厲晚濤看著她專注開車的側面,不禁要想,如果這次的迷路插曲他身邊的人不是她,而是軟弱只會流眼淚的女人,大概會要人命的。
「你的工作危險性很高?」放下懸吊許久的心,有心情聊點別的了。
「不會,是偶發事故。」
「那……到底你是做什麼的?」
「我沒說過?」
她堅定的搖頭。
「你以為我是做什麼的?」他也想知道。
「業務員之類的。」
他托著額笑。「為什麼?」他好奇得很。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穿西裝帶公文包,能言善道,就像上門推銷,舌燦蓮花的業務員,死的都能說成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