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把盤子往容郡面前一放。
托著兩腮等飯吃的人有點不滿的咕噥,「這是狗碗。」
盛雪作勢要把盤子抽回來。「你再說一遍!」
這話他已經說了上千遍。本來還想發起拒吃行動的,卻在衡量可能的下場後作罷。
「人家抱怨一下也不行。」他嘟嘴的模樣跟撒嬌的小狽沒兩樣。
「你要吃不吃?」
「吃、吃、吃……」
「那這個狗碗呢?」
「我就把自己當成一只狗好了,我是妳的寵物不是嗎?」
可是當盛雪重新把盤子放回他面前,他依舊委屈的嘟囔,「真要說,好的食材要配上好的手藝,除此之外,也要美麗的餐盤才能讓手藝發揮到極致啊。」
他對飯店毫無品味的餐盤很有意見。
「你是妖怪嗎?這種上等的瓷盤子還嫌丑,你客氣點,我沒用十塊錢一個的塑料盤子毒死你,你就要念阿彌陀佛了!」
「說實話也有錯喔。」
「你是什麼寵物?意見一大堆!不及格!」他對任何事物都漫不經心,獨獨對吃龜毛得很。
這容郡,她已經破例兩天都下廚了,就算是為自己,她也不曾這麼勤勞過,他竟然還敢抱怨?!
要不是無聊的母作祟,她才不要理他!
一定是這樣!她可從來沒有為哪個過去式男友下過廚房。
看著盛雪陰晴不定的表情,容郡試著不要把眼楮放在餐盤上,這招好用,果然,盛雪的炒飯讓他立刻忘記自己某一部分對生活品味的吹毛求疵,盡情享用他遲來的晚餐。
想來,他居然在她身上學到察言觀色的本領,這是不是就叫一物克一物?
當下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真的是餓壞了,一盤滿滿的炒飯幾乎以橫掃千軍的姿勢在消失中。
「我想要一個專屬的飯碗。」安靜不到兩分鐘,他開始要求。
盛雪月兌掉圍裙,把它掛在扶手上。「沒有必要。」
「有。」盡避嘴巴里都是食物,含胡不清的聲音還是很堅持、很堅持他的臨時動議。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這麼幼稚的爭執對話,出現得好象越來越頻繁了。
完蛋!盛雪還沒來得及叫苦,容郡又擺出所向無敵的模樣。
「我警告你,別隨便用那種死樣子……」天啊、地啊,明明知道她對這種表情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這家伙吃定她嗎?
頂著像被霜打過的茄子的臉,她放棄要花費力氣的說明。
「為什麼?」他看人臉色是挑自己高興的。
她艱難的吐字,「容郡,不是我吝嗇,我後天要回台灣了。」
「我可以跟妳回去。」他挑著眉毛慢緩緩地說。
「我負擔不起你的機票錢。」也不想。
隨便帶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去,除非她頭殼壞掉……其實也差不多是壞了,帶個國色天香的男人回飯店,已經是空前絕後的紀錄。
「機票錢嗎?我有啊。」
盛雪烏黑的大眼慢慢涌上誰都看不清楚的一層霧。「這不是錢或是誰帶誰走的問題,你不會明白的--」她大大的喘氣。
「只要妳說,我會試著去明白。」他絲毫不肯放棄的態度真的很叫人無力。
她舌忝了舌忝上唇,心想著怎麼跟他解釋。
「我呢,不養貓狗,不養男人。」要再嚴格一點說的話,她的家是寸草不生,連植物也不養的。
荒涼的沙漠,所有到過她家的同事都這麼形容。
然而,她來到上海,養了寵物、養了男人,以前堅持的,到這里通通被他--叫做容郡的男人打破。
她是個沒有原則的女人,在踫到容郡這謎樣的人物之後。
「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嗎?」
「不可以!」她心里突然痛得不成樣子。
「好。」他不要可愛了,點點頭,很Man的樣子。
「我累了,要去睡覺,你吃完東西要把盤子泡水知道嗎?」她厭倦這樣的話題。
「這是家規嗎?」容郡把剩下的飯粒送進嘴,盤子干淨得像是舌忝過一遍似的。
她點頭,又搖頭,後來發現都不對,只好又板起臉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哪來那麼多問題!」
「原來妳不養男人、不養動物,是因為喜歡機械人喔,我老家有很多喔,有機會帶給妳看。」看她俏臉布上霸氣挺好玩的。
容郡吃了這三十幾年來最硬的閉門羹!
那晚,盛雪都沒有再踏出她的房門。
外灘是上海的客廳。
只要是游客,一定把這里列為優先考慮的必游地方。
不少電影、廣告公司也都到這里取餅景,可見它的知名度很高。
蜿蜒的河岸,迷宮般的河彎,搭上郵輪,才能窺探一二了
棒著船板站在滾滾洪流的黃浦江上面看河岸風光,租界地的洋派建築就像身居在法國的巴黎。
在蒙蒙細雨的氣候中,好象一伸手就能踫觸到悠遠的歷史。
順流而下,外灘的汽笛跟鐘聲則不住的提醒他們這些游客,河岸的曲線快要接近終點。
風挾著雨絲撲打在盛雪裹著長絲巾的臉上、身上,她頗為享受這樣的詩情畫意,不像搭郵輪通勤的上班族早就避到其它地方去了。
如果她也是其中一分子,肯定也沒這種心情。
再過兩天,她也要回到上班族的行列了。
假朝,就快要結束。
「那個賣蟹腳的大娘真好,一大包才賣我一塊錢……」笑呵呵的人跑回來了,靠著渡輪的纜繩將他的戰利品高高供起。
「你又用美色去誘惑那些心軟的大娘,真不應該。」他孩子似的想得到贊美;唉,真的是男男女女見到他都會臉紅的通吃殺手型男人。
每天跟他出門,有吃的拿吃,有玩的拿玩的,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做生意的小攤子、大老板,每個都不要錢的把自家產品往他手上塞,生怕少給了容郡會不高興。
只見他一轉身就把全部的東西往她身上塞,再也不看一眼。
要是讓那些一頭熱的人知道容郡的絕情,他們肯定會抱著碎了一地的心唉唉叫。
「哪有,我不拿她們會不高興的。」他說的沒錯。
「歪理。」
「妳不喜歡嗎?」女人不是給越多東西越能討她們歡喜?他是沒在別的女人身上試驗過這個理論,但是盛雪每次拿到他給的任何物品都只會皺眉頭。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能說什麼?」
容郡梭巡著盛雪的眼楮。「妳不喜歡?」
「拜托,不管多少東西都是要給你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都轉送妳啦。」
「我不要!」
容郡的表情出現一絲迷惘。「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你是真笨還是裝蒜?別人給你的東西你又塞給我,我又不是資源回收場,你當我是什麼?」不吼他,他的腦袋瓜都裝些什麼啊?!
「我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嗎?」
盛雪要用力的閉眼默數一、二、三直到自己呼吸調勻,才有辦法重新面對容郡這個說謊的小孩。
「容郡,」她陰森得可以。「以後要騙別人有三十二歲之前要把自己鍛煉好了再說。」三十二,她覺得十二歲比較像。
唉,她還是不相信他。
她表現的方式真直接,他知道她的感覺了。
「吃蟹腳,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奉上買來剝開的蟹腳。
盛雪有點受寵若驚。不是他自己要吃嗎?還是去了殼的。「是誰剛剛吵著要吃的?」
「妳嘗嘗看嘛。」
半信半疑把蟹肉放進嘴巴,香甜的味道馬上充滿鼻腔。「嗯,好吃。」
「妳煮了兩餐飯給我吃,我總是要感恩圖報一下。」
「那一輩子弄飯給你吃的人有福了,你會以身相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