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站在交又路口的他看見了荷眼。
她也站在雨中,那是一家咖啡廳的二樓露天中庭,長發隨風而飄,張狂成網,在大雨中極為醒目。
他走過馬路,由下往上望,正好跟她往下瞧的眼楮對了個正著。
「嗨,這麼好的興致,淋雨啊。」他先開口打招呼。
「你比較像落湯雞。」她兩手交錯橫放在欄桿上,往前飄飛的長發遮去了一大片的臉。
「彼此、彼此。」雨打進了他的眼楮,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心中只有她。
「你還要這樣瞪下去?」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妳等我,我上去!」他恍然,得到鼓勵的飛快回答。
荷眼自然的點頭,須臾,曹黔上了二樓,手上還多了一條大毛巾──向咖啡廳服務生要來的。
被他打開的玻璃門流泄出優美抒情的音樂。
「妳是傻瓜啊,站在這里淋雨。」覆上她頭頂的大毛巾有著干淨的肥皂香,溫暖的鑽進呼吸間。
「你剛剛還不是站在馬路中央淋雨。」淋了雨的她眼楮又亮又有神采,眼睫毛還掛著水珠,頭上覆著大毛巾讓她看起來動人又可愛。
「說起來我們半斤八兩,烏龜笑鱉沒尾巴。」他伸手去握荷眼的手,把她牽到遮陽傘下。
她像溫柔乖巧的小女生,靜靜隨著他的腳步走到傘下,站定。
「你的鞋都是泥巴。」她說,低垂的視線看著他濕透半截的褲管,那小牛皮的休閑鞋看起來是毀了。
曹黔動手為她擦干滴著水珠的頭發,「那不重要!」
她抬眼。「在你心中什麼是重要的?」
「妳。」他毫不遲疑的回答。
心緒波動,她頂感一陣熱的眼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我忘了你……你不生氣?」
「不管怎樣,我的心里都只有妳。」
雨敲打著遮陽傘的聲音突然模糊了,在她耳畔逐漸清晰,取代全部感官知覺的是音樂。
她認出來那是一個愛爾蘭歌手低沉清潤的歌喉,他深情款款的唱著︰
MaybeIdidn'tloveyouquiteasgoodasIshouldhave
MaybeIdidn'tholdyouquiteasoftenasIcouldhave……
Youwerealwaysonmymind……
有種酸甜味從胸口泛了出來,錯綜復雜的漫進她全部的知覺。
曹黔把她發怔的模樣收進眼底,輕輕拿開大毛巾。
「我想請妳跳舞──我很久不做這種事了,除了青春期偶發的沖動。」
荷眼不言,只是把手交到他手中。
「謝謝!」他說。
「不客氣!」她答。
兩人偎近了,呼吸交融,眼光糾纏,隨著歌聲緩緩起步的腿有了自己的意志,他們不曾一起跳過舞,感覺卻如此美好……
LittlethingsIshouldhavesaidanddone
Ijustnevertookthetime
Youwerealwaysonmymind
Youarealwaysonmymind
看著荷眼不變的美貌,仔細端詳他曾經擁有熟悉的容顏,掌心傳來她的溫度,心情激蕩的他不由自主的開口唱起──
「每一件該說、該做的事情我都沒有花時間去做,可是妳永遠在我心中,妳永遠在我心中。」
他情意真摯,歌喉雖然沒有職業歌手的水準,曲調里卻充滿豐富的感情,使得要來送飲料的咖啡廳服務員悄悄放下飲品,躲到樓梯口去了。
「在寂寞時光里,我也許沒有擁抱著妳,我想我從來不曾告訴過妳,我很高興妳屬于我,如果我讓妳感覺寂寞,我很抱歉,我做的不夠好,可是妳永遠在我心中,妳永遠在我心中。」
荷眼听懂了,懂得這個優秀的男人在雨中為她唱情歌的理由。
她淚光閃爍。
Tellme,tellmethatyoursweetlovehasn'tdied
Giveme,givemeonemorechancetokeepyousatisfied.
音樂停了。
荷眼眼中的淚終于混著雨水滑落雙頰。
※※※
為了怯寒,兩人在兩個鐘頭內喝掉了半瓶白蘭地還有一打啤酒。
一開始,真的是為了暖和已經冰到最高點的身體。
荷眼穿著曹黔寬大的白襯衫窩在沙發上,酒精的催化使得她柔女敕的面頰嫣紅,像熟透的水蜜桃。
「我看見你的眼中有東西。」小腦袋晃來晃去,本來不多話的她嘴巴有些管不住。
穿著寬松針織線衫的他依舊性感,即使是慵懶的坐在沙發上,那魅力還是很驚人。
她在他綠海一樣的眼楮里看見一大片森林,森林著火是什麼樣子,就像他現在注視她的模樣。
「妳喜歡?」拿走了她手中的啤酒罐,曹黔擦掉她嘴角的泡泡,然後放到自己的嘴巴舌忝了下。
荷眼感覺到他美麗的眼楮距離好近,近得讓她看不清楚。
「不要這樣看我。」她的聲音含糊,在情人的眼中卻是呢喃低語。
「讓我好好的看妳。」他捏住她形狀好看的下巴,輕輕撫模。
荷眼醉眼迷蒙,無法自拔的承受他的踫觸。
當感情凌駕理智,思考變成多余的垃圾。
「好。」她乖巧得叫人憐愛。
「讓我照顧妳。」
「現在嗎?你已經照顧我了,給溫暖干淨的衣服,給解渴的飲料,已經很多,可以了。」
「一輩子,讓我照顧妳一生。」
「那你要想辦法活得比我久才行。」
「一定!」親吻她的耳朵和面頰,他對她訴說滿腔的愛意。
沉溺在他說過的話,她的心房越來越柔軟。
「妳等我一下。」忽然,曹黔離開她,快速的跳起來跑出門外,又站定,不確定的重復叮嚀,「就一下子。」見她點頭,才跑得不見人影。
他要做什麼?荷眼模上自己發熱的頰,天啊,竟然這麼容易就被挑逗,閉上眼,她細細回味剛才他停留的溫度。
他的觸模,她好似渴望了千年。
「這個送妳,我的愛人!」他回來了,帶著一朵香味撲鼻的白玫瑰。
他單膝跪下,把去了刺的花別上她的鬢邊。
「妳好美。」
她撲進他懷中,「謝謝。」
曹黔拉下她,細細瞅看她布滿紅霞的臉蛋,「我到今天才感受到因為自己的粗心導致失去了什麼。」
她的快樂,也就是他的快樂。
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花了他六年的時間才想通。
「真奇怪,在你身邊就好像回到家的感覺,在你身邊,讓我心安無比。」即使只有交握著雙手,那種感覺仍然強烈。
「對不起……」他說。
「為什麼這麼說?」
「六年前,我一心顧著打拚事業,很少顧及妳的感受,我以為等我功成名就給妳最好的享受就是愛的表現,誰知道錯得離譜,我讓妳寂寞那麼久,非常的Sorry。」
「不要說了。」她掩住他的嘴。
人間須臾便成往事,有花當惜今朝,過去就過去了。
「妳讓我說完,要不然歉疚會一直存在。」能把想念的人兒抱在胸口,他心中強大無法釋放的感情傾巢而出。
被摟在他懷中的荷眼差點透不過氣來。「你說,我會听,可是不要害我喘不過氣。」
「我太激動了,一想到妳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如夢一場,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他眼神認真,緊緊抓牢她不放。
「放心,我不會突然變不見的。」雖然這法術還難不倒她,不過暫時不要說出來好了。
曹黔露出開心的笑容,點著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