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三八!」他狂笑一陣,留下沒有口德的話,轉頭抓起地上妻子的頭發又是一頓好打。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讓這麼打女人的臭男人嘗嘗什麼叫做女人的憤怒!扶著腿站起,曹瞞氣得想殺人了。
王八蛋、王八蛋!她飛撲過去,先用兩手抓牢對方的脖子,兩腳張開,以無尾熊的姿態死命的攀緊,然後空出十指縴縴的母老虎爪,認真的在那男人臉上「畫地圖」,管他長江黃河,百匯千湖,刷——可惡的臭男人!
「啊啊啊……」又是慘叫連連,想到自己的大臉被一個瘋女人抓花,王二虎怒不可當,企圖逆轉情勢的用盡全身力氣,把背上的「背後靈」給摔下地!
看熱鬧的眾人鴉雀無聲,現場一片死寂。
這下,要摔死人了,還是個如花似玉的俏姑娘。
血腥畫面在每個人腦海閃過,卻還是沒有人有勇氣站出來救人。
誰叫王二虎是有名惡霸,少惹少麻煩。
「啊——」曹瞞放聲大叫。這下她不變成女的鐵拐李是不可能的。
「我一沒把你看牢,你就闖禍。」嘆息聲很輕,輕得讓曹瞞以為只是風刮過耳朵的錯覺。
然而,她沒有變成破布女圭女圭被甩下地,耳邊听到的哀叫聲是那個打老婆的男人。
順著一只強壯的胳臂看去,大掌正抓著男人的頭。
「XXX,你有種放我下來,哎唷喂啊,痛死人啦……我的頭皮,饒命啦、饒命……」
曹瞞清楚的看見王二虎掉下眼淚,兩只手還到處亂揮,只差沒有跪地求饒。
其實他想跪地求饒也做不到,頭發扯在人家手上,要不,可得請問一下樹干上的金蟬是怎麼月兌殼的。
賜天官剛正不阿的臉有些緊繃,單眼皮下的細長眼只有在看著曹瞞的時候才變得深沉些。
他上上下下梭巡著曹瞞身上有無外傷。
看起來似乎還好,雖然發散了,衣服亂了,狼狽了些,也就止於這樣。
「凡事要量力而為。」他用一種堅定,不容人置喙的語氣跟她說話。哇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他沒有慰問,沒有好言好語,只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教訓她,氣氣氣。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老弱婦孺受欺負,等等,我見義勇為的時候,你這個可以出力的巨人在哪里?」「你有理說不清。」她這次幫默娘出頭了,可是下回默娘又挨打的時候她會在哪里?今天要不是他出面,她恐怕也會在王二虎的拳頭下受了傷。
一想到她會受傷,他對王二虎的欺弱行徑突然心生厭惡了起來。
「我不跟你說。」曹瞞轉向楚楚可憐的默娘。
有理說不清的人是他才對!這世間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非把理字說清楚,飽受丈夫老拳的女人恐怕要下到閻羅殿才有辦法申冤了。
「小嫂子,你還好吧?」撩開她的發,曹瞞不禁抽了口氣,壓下的火氣又翻涌而上。
那個混蛋居然把她打得傷痕匯匯,放眼能見青一塊,紫一塊。
默娘搖頭,抱緊懷中的小孩,試著站起來。
她不敢去看丈夫的臉色,只能渾身顫抖。
曹瞞扶著她站直身子,透過衣袖感覺到婦人瘦削的手臂,可見她的日子十分不好過。
「謝謝姑娘。」她喃喃道謝,語不可辨,轉身住家的方向走去。
曹瞞呆住了。
人群這時也跟著散去。
「我們也回去。」
賜天官的聲音叫曹瞞抬起茫然的眼。
「不明白嗎?」他向來不管鄰里的事情,不是他寡情,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予置評。
她繃緊如花的臉蛋,她真的不明白,好多事。
是她想法太筒單,還是世人本來就復雜?
「別看了,回去。」賜天宮走到家門口,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早跟上來,但回頭一看卻發現她落後一大截,而且,走路的樣子奇怪。
這樣看著她,她那髒兮兮的模樣,又瘸腳、又扶腰,哪有半點美感,他卻移不開眼楮……像有根朝天椒吞入月復內,一時燒灼了起來。
他向來清心寡欲,對任何事物不曾積極的追求過,跟她偶遇幾次,西湖借傘一次,水岸救她又一次,前天,她差點落入壞人的手中再一次,這樣的糾纏像是注定好的,這次,她義憤填膺的跳出來為陌生人求公平,她……一直都是這麼火辣辣的性子嗎?想探究的一旦生成,就像植了根芽種,要拔除就不容易了。
只是他不會知道愛情的開端也是這麼開始的。
「你受傷為什麼不說?」女子不同男人,萬一要留下傷痕,會嫁不出去的。
「不要你管!」她還在氣頭上,氣的是這個大木頭胳臂往外彎,沒替她說話也就算了,還教訓她的不是。
「……」賜天官以沉默回應,轉過身去。
發怒中的母老虎,他好像怎麼說都不對。
「賜天官!」他不會真的不管她吧?
「來!我背你。」他倒退走至她身前,用哄小孩的口氣堅定溫柔的道。
他彎下腰,那寬闊的背一下映進她如秋水的眸于底。
從來沒有誰這樣待過她。
「你說男女有別的。」她突然別扭起來。
她分明想撲上去的。
「你傷了腰。」他扼要的一句話,解了她的別扭。
「我傷了腰、斷了骨頭也不關你的事!」
他靜靜化成等待的雕像。
她嘟起了嘴,暗暗在氣自己矜持個什麼勁。
半晌後,「上來。」他說。
听得見那沉沉的聲音從他的胸腔發出來,曹瞞眼眶濕了。
貼上他溫暖洋溢的厚背,攀住他的肩膀,一雙細臂有著它自己生成的意識,來到他的脖子,感覺到男性的喉結,一切都是那麼地陌生又叫人安心。
她突然覺得腰痛不那麼劇烈了。
第五章
「那個王二虎我怎麼看就不順眼,別的本事沒有,屠夫嘛,做生意偷斤減兩不說,仗著會幾下切肉功夫,眠花宿柳,為了要納妾的事,天天跟默娘過不去!默娘也死心眼,要納妾就讓他納,何必自討皮肉苦吃呢……」黃氏掩了後面的話,說到底,她也算是個長輩,背後議論人家的是非總是有欠公允,女人油麻菜籽命,撒到哪都要堅韌的活下來。
「唉唷唷……那種丈夫休了他算……」不是很清楚的聲音嗯嗯啊啊的仍要據理力爭。
「傻孩子,各人有各的命。」老人閱歷多,把凡事都歸諸宿命。
「唉唷唷……女乃女乃,那些男人都是你縱容出來的……」哀叫之余,還是要表示意見。
「咦,我也有錯啊,呵呵……」布簾里頭,對於扭筋傷骨黃氏自有一套祖傳秘方,但才幾下推拿,便使得曹瞞發出驚喘尖叫。
鼻頭要分家了啦!
「瞧你細皮女敕肉的,女乃女乃我都還沒開始下手呢。」
還沒開始?曹瞞咬著棉被,含糊不清的求道︰「祖女乃女乃,我不疼了,您就放過我吧。」
「是嗎?那你起來翻兩個筋斗給我瞧瞧!」
「啊……」誰來救救我?痛痛痛痛痛……
憋著氣,房間外的賜天官偶爾抬起頭,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拉個筋,有那麼痛嗎?
「祖女乃女乃,你真厲害!」
好半晌,吁口氣的聲音嬌憨的從布幔內滑入他的耳。
听她中氣十足的聲音,應該是沒事了。
停下手邊的工作,本來想問什麼的,但是,那一老一少講得興高采烈哪有他插嘴的余地,他決定埋頭工作,這樣比較實際。
念頭打定,他不再傾听房內的動靜,專心做起傘面來。
縫角、繃面、上架、剪繃面、穿花線、刷花、摺傘……沉入工作的樂趣中。
他完全沒有察覺從房間出來的曹瞞靜靜的在他身邊蹲下,看著他專注工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