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人已經離開座位,直奔向外頭的人兒。
阿房掩了口哈欠,她實在不是故意的。
隨著身體慢慢康復,她可以隨心的多做一些事情,可是,臨睡前那碗必喝的藥總是讓她昏睡,持續到隔天清晨,使得身子不听使喚,腦袋老是空空的,令她不自主的賴床。
起不了床自然趕不上用膳時間,原來她的飯菜是由春綢送到房間來,兩人一起用飯,這幾天春綢被喚到別處幫忙,無暇顧及她,她又睡得晚,去到廚房,那里連一只蒼蠅也看不到,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再煮食物給她。
就這麼餓著肚子,置身在白花花的驕陽下,曬得她眼冒金星,這時候要是她能化成一攤水多好,清涼又自在,也不會有餓的感覺。
她晃來晃去,一片開滿花的小樹叢擋住她的去路。
她想,這花應該吃不死人吧?摘一朵試試。
入口有點苦,帶著不知名的淡香。
「吐出來!你瘋了嗎?」晴天劈下一道雷來!
她不小心侵犯了他的屬地嗎?他怎麼會在這里出現?身為一群人的領袖,他不是應該忙得不見人影、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忙得別出來嚇人……
一堆疑問還沒個解答,管孤鴻已把她拉到樹蔭下,大聲喊,「什麼不好吃你吃這個,吐出來,亂吃東西會拉肚子的。」
不經意撞見他,阿房的心有些移位。
「喂!」他吼。雖然知道她吼不得,也不願意見他,但仍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不是故意要吃你家的花,是餓極了。」她是知道有菜圈。橘圈,但是,橘園太遠,菜園又圍著籬笆,要繞田埂小路,很麻煩……」
「肚子餓?跟我進來!」說罷就要拉她的手。他記得屋子里好像有廚房送來的東西,從早忙到剛剛也沒心情拿來用。
她來得剛好。
阿房避過他的手扶著樹干,「你要收買我的肚皮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再進去一回拿出來分我吃可好?等等我還想回房睡回籠覺。」
耙情她是睡過頭,錯過用膳時間,廚房的人把菜收光了,她才餓肚子的?但是照顧她的春綢呢?
「要吃就跟我進去,黑山堡還沒有餓死過人,你要開先例,我不反對!可是不能在我的眼皮下。」這樣的女子幸虧是被他帶回來,要擱在他處怕是要禍及別人。
「你保證沒有蛇湯之類的東西?」她是一朝听到「蛇」這字眼,十年都怕草繩。
避孤鴻正色的說︰「在這里,有吃食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平常大家節衣縮食,青菜蘿卜湊合著過日子,有蛇湯佐飯,對大家來說很難得的。」
阿房不予置評。
看他似乎又要發怒,她笑嘆口氣,「大爺要罵我不知好歹我也能領受,誰叫我是人在屋檐下,所以你說了算。」
「進來吧你。」什麼時候他的硬心腸不管用了,這麼簡單的就與她罷休?管孤鴻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阿房不見表情的跟在他後面進了屋。
屋子里擺設簡單,除了必要、實用的物品外,沒有一絲多余,可見管孤鴻不是個奢華的人。
「你也在這……」她瞧見了八福,卻記不起名字。
「我是八福。」他鄭重的介紹自己。
「你……看起來像花貓。」那些墨啊水的,抹得臉上亂七八糟。
八福吐了吐舌頭。「姐姐的身子可好?」他嘴甜的問。
阿房看著他和四喜努力的思索,「你們是雙胞兒?」
「嘻,姐姐好聰明,我是英俊又可愛的八福,至于站在我旁邊木頭似的這個是四喜,四喜、八福,一團和氣。」說完,還扮了個鬼臉。
阿房忍不住笑逐顏開。
避孤鴻看她臉色轉好,卻是別人的功勞,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原來你還沒用膳啊,不如等我把這里的事情辦完,再帶你去春綢姐家討些吃食,你說可好?」
阿房難得跟人有說有笑。「那倒不用了,春綢到別人家幫忙去了,她說不到晚上回不來,至于吃食……」她瞄了管孤鴻一眼,卻不知道怎麼接下去,總不好說她厚臉皮進來要吃的吧?
正遲疑著,管孤鴻不著痕跡的開口了,「問那麼多做什麼?」
八福訕訕的苦笑。他有說錯話嗎?看向一旁的四喜,他卻把頭撇到一邊去,壓根不理會他的求助。
唉,他們是兄弟耶,亂設義氣一把的家伙!
「走。」四喜扯了下八福的袖子。
「干嘛要走?我們的公事還沒了。」想起這個他又頭痛。寫字真不是人干的,一支筆比刀槍還重、還難提。
「了了。」四喜板起臉來不輸管孤鴻可怕。
八福不敢再吭氣,雖然他不知道四喜到底在氣什麼,頭子好像也用他那本來就冷冰冰的眼珠子瞪他,但是……但是……他但是不出所以然來。
「八福!」四喜難得動了怒。
一廂還在發怔的人跳了起來,手邊的墨汁冷不防又在臉上添了一筆。
四喜幾乎要翻白眼的把八福拖著走了。
「他們感情真好。」阿房由衷的羨慕。
她跟姐姐們從來不曾這樣親昵過。
親切的春綢,善良的百姓,可愛的雙胞胎,還有……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種種都讓她迷惑。
這里會歡迎她長長久久住下嗎?
第四章
只要有得吃,阿房不挑的。
幾道家常菜肴,她每樣都吃,因為管孤鴻不停的夾到她的碟子上。
「我可以把這些剩下的東西帶回去吃嗎?」
見她真的吃不下,他拿起碟子把剩下的菜扒到自己的大碗上,雖然慢,卻大口大口的把全部的菜飯吃得干干淨淨。
看他把飯菜吃干淨,阿房突然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他說得對,在這種艱困的地方,不管什麼東西都要愛惜,就算一粒飯、一片菜葉子也是,而她,是個不務生產的人,還這樣不珍惜糧食。
她慚愧的低下頭。
「喝水。」
「咦,謝謝。」阿房努力擠出笑容。
「你的身子很差,作息亂七八糟的。」看她剛才進食,左手一點力氣都沒有,罪惡感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來。
「對不起。」這里每一個人都盡力的在工作,她……也想住下來,住在這塊和善的地方,可她能做什麼呢?
她也想當個有用的人。
「以後要錯過用膳時間就往這里來吧,我有時候工作太晚,廚房的大娘們會幫我多留一份食物,咦……你剛剛說了什麼?」她說對不起?管孤鴻用力把茶水吞進去,細想了下,是哪里不對?
「不要緊,我要是餓死了活該,誰叫我這樣的身體在你這里只有浪費糧食,我听春綢說,這里不收閑人,讓我餓上幾頓,見了閻王,你也省事。」她的眼覷著水杯,清澈的水倒映出她迷離的眼眸。
「不許你這麼說自己,我怎麼說你怎麼做,來到黑山堡你就安心的住下來,我說過這里沒有餓死的人。」她跟他吃了飯。講過話,神情還算正常,也沒有要昏倒的跡象——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感謝起四方各路神明了。
「謝謝大當家的好意,春綢姐晚上就回來了,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
他不喜歡被拒絕,才惱得要開口,又記起她受不得刺激,只好硬生生把火苗壓下。
「你那個頭是怎麼回事?」亂蓬蓬的像鳥巢,她這樣居然也出門,打扮得賞心說目不是女人的天性嗎?
「這個喔,很難看對不對?」阿房拉了拉自己不是很听話的辮子,「已經很努力想把它梳好,可是它就是不听話。」她梳頭發是沒問題,可辮子需要雙手並用,以前有春綢幫她,她一不在,就什麼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