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兵兵一時也找不出反駁的話。
「咦,出事了,快跟我走!」不知什麼傳進闕勾的耳朵,他嘻皮笑臉的模樣揉入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我才不要。」家里還一堆事要做,誰有空陪他胡搞瞎搞。
「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扣緊她的腰,應該說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松手。他雙腳前後飛縱,沿著別人家的屋瓦、飛檐,驚心動魄地一路飛馳。
嫘兵兵雖說功夫好,輕功卻也只練到爬爬樹、撿風箏,幫隔壁丫頭逮小貓諸如此類的,在天上飛,是很刺激啦,但是她從來沒到過這麼高的地方,嗯,頭昏腦脹,她好像……不是好像,是已經反胃了,嘔……
救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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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人的鮮紅一波波飛灑著,一部分沒入池塘,一部分詭異地自白紗窗上流下來,漫過窗欞滴落青石板的走道,其他的,花葉、石磨,處處沾染血腥。
闕勾跟嫘兵兵到達的時候,看起來殺戮剛停,將干未干的血還汨汨地從剛死的尸體上流出。
不及月兌逃的人有的掛在樹梢,但絕大部分衣衫不整,在睡夢中遭人砍殺。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叫嫘兵兵肚腸翻攪,剛才被闕勾帶著飛奔的不舒服根本算不了什麼,眼前才是一場惡夢。
後院是僕人家丁活動的地方,都這般慘狀了,那主屋內豈不叫人更加無法想像?
「在這里等我。」闕勾不要她進屋。
後頭已經是這副慘狀,主屋內……他兩道濃眉幾乎要皺成一團。
「我不要一個人在這里。」嫘兵兵尖叫出聲。
「怕你晚上要睡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嫘兵兵為他少有的正經呆了呆。
他是在照顧她嗎?
「你也別進去,報官吧,這是官府的事。」她也不愛他沾著不干淨的東西。
「我喜歡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且若驚動官府,你怎麼跟衙差解釋武館跟這宅子相隔一條江南河,我們卻來到這里,被當凶手看待我可不救你。」
他又不是大羅天仙,要用什麼方式了結這血案?但是,這種場面也的確超越她日常所見,不听他要听誰的?
基于怕事的心態,她……似乎被他吃得死死的。
「在這里等我,要乖喔,不然被我追著跑會很累的。」
听听他那是什麼話,她又不是他的寵物。
「腳長在我身上,我愛上哪就上哪,你管不著。」她從來都不是刁蠻無理的閨女,踫上這個無賴,什麼理智都沒有了。
他睨了她一眼,很難得不回嘴,躍上屋檐,往主屋跳下。
他的功夫真的不錯,昨天在財神廟前她竟然沒看出來。
哎呀,她哪來那麼多想法,且干啥听他的,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但她沒有跑遠,也不過來到河岸邊,就被一群人攔截了。
眼前幾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貨色,大白天蒙著面,分明是做歹事。且每個人手上都提著大刀。
那刀顯然才噬過人血,刀面閃爍著妖紅冶潤澤,恐怕是舌忝過不少具人體得來的。
「就是她,我親眼看見她從那里離開。」一把嫘兵兵團團圍住,其中一人便無所懼地大聲說話。他們壓根把她當砧板上的肉,愛切成幾塊都隨自己高興。
「寧可錯殺也不能留下證人。」
壞人她不是沒看過,押鏢的過程也踫過不少不成氣候的山賊,這些人一出現就喊殺喊打的雖然駭人,可她嫘兵兵可也不是隨便讓人捏來搓去的湯圓。
要來就上啊!
「斬草要除根。」
「你才是亂七八糟的野草呢!」她實在看不過去,廢話連篇。
這時刻妓院的姑娘們才剛睡下,嫖客們也回家了,方圓半里一個人都不會有,而對岸的貢院隔著煙柳水岸看不到這邊,正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一個娃兒還嘴硬呢,老子馬上送你去投胎!」大刀劃來,直指她的頭部,以這種來勢,勢必直劈腦袋。
嫘兵兵雙膝彎曲,右手橫掃,往凶漢胸口拍去,同時間其他的刀白光閃動,朝著她攔腰揮來,情況凶險至極。
一對一,她絕不會有問題,但是這會的她應付不了這許多把的刀啊!
咬著牙,準備承受即將而來的痛楚,突然有只手臂穿過她的脅下,斜伸兩指,點中差點砍中她的一把刀,只見拿刀的漢子一聲喊痛,摔倒在地。
漢子一倒,亂了局勢,其他的刀被迎面而來的長袖子翻卷,虎口受震的再也握不住刀柄,各自踉蹌的倒了一地。
「沒有人教你遇到打不過的對手要快跑嗎?」闕勾抱住登登往後退的嫘兵兵,輕輕穩住了她。
「誰說我打不贏?」兩抹羞慚的紅飛上頰邊,嫘兵兵氣得想撞牆,別過臉去不理人。
闕勾沒有繼續落井下石︰「先離開。」
他在每個黑衣人身上又補了一腳,就像為她出氣般。
但嫘兵兵並沒有自作多情這麼想,只當他孩子氣。
躍身欲走前,闕勾想起被他丟在一旁樹下的女孩,回頭一手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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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夠遠了吧?」
為了怕黑衣人跟蹤,闕勾帶著嫘兵兵和一個小女孩繞了圈,才回到江南河的右岸。
右岸以夫子廟為中心,緊臨應考士子聚集的貢院,因此,攜劍帶刀的官府衙差特別多,暫時兩人是不用擔心小命會丟了。
生著悶氣的嫘兵兵一路沉默,雖納悶他懷中多出的女娃來歷,又不肯問出口。
「我們找個地方吃點心,我肚子好餓。」模著肚皮,闕勾兩只腳站在一間茶館前,腳底似黏了膠。「你才吃過稀飯。」哪像她起床到現在一粒米飯都沒吃到,他居然還嚷著餓,「餓死鬼投胎也不是這樣,點心是有錢人才吃的,我窮,你別打我荷包主意。」
「別這樣啦,人家剛剛才救過你,你對救命恩人是這樣的報恩方式!沒良心啊!」
都中午了不是?闕勾瞧了眼頭頂的太陽。
她對時辰沒觀念耶!
看一個男人撒潑,還人家人家的喊,要不是太過驚訝,她就算地下沒洞也要鑽進去,絕不承認這個人跟她有什麼干系。
「你……你給我閉嘴。」這人就是能搞得她火冒三丈,無聊的閑人已經聚成小撮指著他們竊竊私語起來。
什麼時候她變成沒良心的負心女?
這些吃飽沒事干的路人……不對!她該氣的是眼前這個牛皮糖、討厭鬼。
「你要吃什麼,人家店小二站了一旁半天,你出個聲啊!」
「什麼?」曾幾何時他們已經在茶館坐定,好喝的香片都上桌了,就等著點菜。
闕勾扔給店小二一個抱歉至極的笑容,然後點了一堆價錢貴死人的菜肴。
嫘兵兵突然跳起來,她寧死不當冤大頭,昨天那一餐闕勾一個人就吃掉五兩銀子,而牆上價目表上面一堆的圈圈,別說她付不出這麼多銀子,就算有,她也是空手被他拉出門,吃霸王餐?她是良善的老百姓,做不出來。
「你不是說吃點心,這、這、這是什麼?」蹄膀五只,牛腱三斤,麻花卷一盤,酸菜肉絲一斤。
他才剛逃難啊?
「都是吃食,哪分那麼多?」他倒覺得她大驚小敝。
「等一下付不出錢,你就在這給人洗碗打雜吧。」她不管了。
「你不吃?那我吃光喔。」
「你……」才想開罵,嫘兵兵又臨時轉了個話題,「她是誰?」干脆問明,省得好奇心磨得她難受。夾了幾塊軟潤的栗子糕塞進嘴巴,闕勾鼓著腮幫子邊道︰「剛才那里撿到的。」
好標致的女娃!
嫘兵兵在西洋人開設的館子里,看過幾個從絲路帶回來的搪瓷女圭女圭,蓬蓬的蕾絲裙子,圓圓的大眼,和眼前這女孩一點不差,就連女圭女圭的面無表情也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