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觴火大的喃喃暗罵屬于限制級,兒童不宜的話語。
郁倪是被食物的香味薰醒的。
她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唯一的一件被子,火安琪不見蹤影。
想起來這是她好幾個月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晨曦從四面八方透過來,穿過每個縫隙,形成千萬把光束,把她拱在中央,如同女王一般。
木屋里沒有任何隔間,一目了然,一張三夾板充當是床,一截看得見年輪的木頭算是桌子,就這麼簡單。
她聞到的味道似有若無的撩撥著她餓了很久的肚子,出了虛掩的門,看見火安琪蹲在外頭撥弄一團泥球。
听見腳步聲,火安琪向過頭,臉上生出一片喜悅,丟下手里的東西直朝她飛奔而來。
郁倪被他孩子氣的舉動弄得撲哧一笑,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一顆亂糟糟的心安定下來,腦袋也不再胡思亂想了。
經過一夜好眠,他的精神恢復許多,清爽的臉龐有股頓時活過來的生氣,讓人另眼相看。
他不經意的啄了郁倪一下,她想起自己毀了的臉,不禁自慚形穢,下意識用手去遮。
「別。」火安琪只說了一個字,溫柔的拿開她遮丑的手。
被他一踫她更是覺得無地自容,四處張望,想尋個能遮丑的東西,要不是長發被火給燒掉了,也許還能遮一下,偏偏……其是令人氣絕。
在他這麼漂亮的人面前,她的存在簡直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
他從後面抱住她匆忙轉身的腰,轉到她跟前。
「你不丑,不要緊張。」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郁倪雖然粗枝大葉,平常對自己的容貌也不是很照顧,但是完好無缺的臉上多了丑陋的疤,有誰受得了?
他握緊拳頭,聲音里有無盡的痛。
「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憐我。」她恨恨的說,幾乎要吼啞嗓子。
「我沒有。」火安琪拼了命想揮灑自如的說出一串能安慰她的話,偏偏,咬破舌頭也說不出什麼具有建設性的話來。
他急得臉紅脖子粗,額頭全是汗珠。
郁倪瞧著他恨不得自盡的表情慢慢松開緊握的拳頭,但仍介意的撇開頭。
「我不是你的責任,你落跑,我能諒解的。」
他們之間應該什麼都不是吧!
他輕輕揉捏她紅通通的掌心,帶她往一塊可坐下休息的石頭走去,用堅定的語氣說︰
「我傷心的時候你也收留我。」
當初她是那麼的面忍心善,雖然動不動就對他喊殺喊打,卻壓根沒有傷到他一根手指。
「我是糖果屋的老巫婆,不收你我就要餓肚皮了。」她顛了下,腳底的刺痛讓她曲起膝蓋,想用金雞獨立的方式跳躍著走。
想當然耳,她剛剛也是這麼蹦出來的。
火安琪心驚膽戰的瞧著她的驚險動作,下一秒便把她攔腰抱起來。自從認識她後,他冒冷汗的次數愈來愈頻繁。
「我不需要你這該死的憐憫,我只是腳底痛!」郁倪不是很習慣兩人的肢體接觸,兩人肌膚交觸的一剎那,她戰栗的躲開,該死!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是一見他就發情。
他把她當珍寶的抱著,小心翼翼,不料,她大幅度的動作讓自己失去平衡,這一跌,躍出他的懷抱,狠狠的摔到地上吃土。
她不顧後果的動作讓火安琪徹底發狂,他怒吼一聲聲音里夾著無限悲憤。
郁倪嚇得跳起來,哪還管自己多難看,她被他那不被人了解的吼聲吼得一片心碎,這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你別哭,我一點都不痛,也不是不讓你踫我,你听話好嗎?」她奔上前,抓住他的身子。
他想甩掉她的箝制,但是在失去理智的同時仍舊牢牢的記著,在地面前晃動的人影不是別人。
「我錯了,我該死,我找我……是害羞,不好意思啦,你別再傷心了好不好?」郁倪溫言懇求,她這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對誰這麼溫柔過。
火安琪全身抖動,充血的眼映入她嬌俏的臉蛋還有她溫柔的懇求話語,這才醒了過來。
他嚇壞了她。
然而他卻听到宛如天籟的聲音——「從來沒听你哭過,難听得跟牛叫一樣。」收攏他還僵直的大手,郁倪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手里把玩。
牛叫?真有這麼刺耳?他輕抬起眼看著她。
「人家肚子餓死了,到底有沒有好吃的?」輕潤的言語有著她自己也沒察覺出來的撒嬌。
火安琪輕擦掉她臉上的灰,重新把她安置在石椅子上,然後轉身進屋子里去。好一會才出來。
他蹲下,將郁倪的腳提了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仔細的檢查地的腳板,然後力道適中的用小針為她挑出扎入皮的異物。
「謝謝。」郁倪用力的擠出話來。
「我昨天居然沒有注意到。」邊說他邊玩著她的腳,她的腳指頭渾圓小巧,讓人愛不釋手。
「看到你太高興,其實我也不覺得痛。」她說的是真心話。
火安琪找來干淨的布,一層層把她的腳纏起來,最後打了個不及格的結,這才把她的腳放下。
「這是什麼玩意?」見幾顆石頭中央放著一顆紅泥球,郁倪好奇的問。
他滅了火,用樹枝挑出泥球,再用石塊敲開包裹的泥塊,露出香噴噴的肉團。
「刺蝟。」他一撥,密密麻麻的刺掉在地上,想不到讓人一見就怕的動物也能吃。
看著他傷痕累累的手指頭,她沖動的想把他的手抱在懷中。
「試試,很好吃。」
接過他送來的肉串,她連同復雜的心情一起下咽。
也許是因為火安琪在身邊,郁倪好幾個月來吃不下東西的胃口突然打開了,她起勁的咬著肉塊,天下美味也不過就這樣。
兩人你來我往,把一只刺蝟肉吃光光。
大啖了香濃滑膩的早餐,他安靜地收拾一切。
見狀,她想起身幫忙。
「別起來,腳疼。」他阻止她。
郁倪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俐落的動作,才多久以前,他連一只碗都不會收,這些日子以來,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愛上一個人連看著他忙碌的背影也覺得無比幸福?
郁倪的答案是絕對的。
飯後,火安琪背著她上山。
迸木連綿,人間的恩怨情仇在這塊清純淨土讓人絲毫不沾塵。
水壺里的水,他總讓她先喝,怕才大病初愈的她禁不起跋涉,不管是小徑還是荒煙漫草,他的背一直都在她的環抱里。
「你上山來做什麼?」背著她夠重了吧,身上還掛著繩索跟斧頭。
「房子需要整修,沒錢,自己來。」他的回答還是簡言扼語,但是起碼進步了,只要她問,他會視情況回答。
「說的也是,那麼破爛的房子,連蟑螂螞蟻都不屑,不過,我現在真的是窮到最高點,連流浪狗都懶得吠我,人要窮得這麼干淨真不容易啊。」郁倪自我調侃。
她摟著他的脖子,觸鼻的是他干淨的肥皂味還有汗味。
背著人上山,不比背一只猴子,要不是一場病把她的體力耗光,她也用不著以這麼丟臉的方式爬山。
「你……有我。」
「不害臊!」捶了愈見寬厚的背,郁倪覺得無限滿足。
「我是說真的。」怕她不信,他停下腳步。
「知道啦,死腦筋!」揉亂他細軟的發絲,她熱情的在他頭頂親了親。
火安琪如被電擊。
有好一下,他束縛著郁倪腿部的手愈來愈用力,突然風也似的往前疾走,像為了紓解什麼一樣。
郁倪先是不清楚地奇怪的反應,後來看他一肩膀的汗才明白,駝著她的這個男人大大的害羞了。
怕自己繼續挑逗有安全之虞,她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笑容自言自語,「就放你一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