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吐舌,「我肚子餓了嘛。」
他放下鍋子里的菜,掀開桌上網罩,「早就先為你準備好了。」
桌上是他體貼先炒好的小菜。
她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強壯,容易餓,也飽得快,為了她的健康,左匡總是會先把紅綾的份做好放涼,她想吃就有得吃。
「那我吃嘍。」拿起筷子,她快樂極了。
因為一頓飯能開心得跟中獎一樣,也只有她一個人了。
看她滿足得像個孩子,左匡實在很想告訴她火觴還活著的事,可話到喉嚨又吞回去。
說他是自私也好,就讓他多擁有她一些時間……
「匡,菜焦了。」紅綾雖顧著狼吞虎咽,鼻子卻靈敏得很。
「糟!」他立刻進行緊急搶救。
「為什麼炒那麼多菜,有客人?」
「二爺跟四爺要來。」
「說人人到!」兩個英俊體面的男人擠在廚房口,爭著要進來。
「雪城、觴!」紅綾繞過桌子,給兩個風度翩翩的男人大大的擁抱。
火觴是火家老二,目前是日光城的城主。
至于火雪城,則假借增廣見聞的名義周游列國,把日光城所有的政務一古腦扔給歹命的火觴,自由自在的過著頹廢糜爛的生活。
這次要不是被火靖的十二道金牌調回來,他恐怕還沉醉在與眾不同的生活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親愛的姨婆,你愈來愈美麗了。」火雪城從不吝嗇美好的詞句,語言是神仙教母的仙女棒,能化腐朽為神奇。
相對于火雪城的熱絡,火觴的表現就冷淡得多,他不是人來瘋的男人,穩重如磐石。
「我剛散步回來呀。」那是讓她神清氣爽的秘訣。
「姨婆,你應該找個好男人寵你,不必整天為那家不賺錢的茶坊拼命,浪費青春不值得。」
「我太老,沒人要。」嘴巴是這麼說,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些日子總覺得疲倦,這會是人們嘴上常講的職業倦怠嗎?也許是吧,她足足工作了十年不曾休假過,也許她以後散步的時間應該延長。
「老?姨婆,你講笑話的段數變高嘍。」火雪城一邊閑聊,一邊把左匡炒好的菜端上桌。
火觴眼紅綾打過招呼後,徑自到外頭看股票分析去,從頭到尾沒出過聲。
「火觴的面具還不能拿下來嗎?」應該不是不能見人的面孔一直被面具覆蓋,太奇怪了。
「那是他的宿命,等他踫到‘真命天女’就會摘下來,你不用替他擔心。」對于日光城遺留下來的古老規矩,他嗤之以鼻,火觴卻甘之如飴,怪胎!
紅綾還是沒能搞懂這對兄弟的出身。听起來很復雜,從以前就听不懂,現在也沒多明白些,也許現在外面的壞人太多,戴著面具可以武裝自己不受傷害吧。
紅綾壓根沒把火家兄弟跟火觴聯想在一起,也不曾去追究。
在她以為,每個人都有秘密,也有不想說的話,別人說了,她就听,不明白的就放在一旁也無所謂,因為那不是她的人生,了解了又如何,即使不清楚,世界還是一樣的運轉啊。
對她來說,很多事情就這麼存在著,沒有理由。
飯後,話題不知怎麼轉地兜到茶坊補貨的瑣事上面。
「老四,明天剛好是周日,你就陪紅綾下山把該補的貨給補齊。」火靖咳了咳,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替死鬼到齊了,打鐵趁熱是他做事的一貫原則。
火觴不贊成的挑眉。
「我沒派你工作,別給老子砸場。」火靖壓低聲音威脅道。
這還有天理嗎?火觴干脆置身事外,他對這場戲本來就沒興趣。
反之,喜歡生活多彩多姿的火雪城明知道自己是跑龍套的角色卻興致高昂,人生嘛,就算是搖旗吶喊的臨時演員也要表演得精采,這樣才對得起自己,所以他不介意自己被利用。
「我想不需要,店里的貨還很齊,可以用到下個月。」怎麼大家對她的茶店生出莫大的關心來?平常他們總是叫她干脆把店關掉算了。
「散心嘛,你很久沒休息了。」鼓吹的人極盡煽動能事。
「你最近精神不是很好,下山逛逛吧。」左匡受到火靖的白眼,勉強說了一句話。
「也好。」在眾人企盼的眼光下,紅綾只好答應。
☆☆☆
棒天,她就在火雪城九三年的雪鐵龍上面了。
「他們一直把我當小孩,對不起,還要麻煩你。」算起來她年紀比他還大,卻總是受照顧。
她不會開車,也沒有人覺得她應該去學開車。
「我很樂意當美人的司機,姨婆!」面對美女,就算出公差,火雪城的心情也好得很。
「其實有很多事我可以自己來的。」看著車窗外倒退的景物,她若有所思。
吧媽、干爸,還有火家兄弟們總是緊張地把她保護在羽翼下,生怕她受風吹雨打,他們根本沒想過她已經成年很久,都是二十八歲的女人了。
通常二十八歲的女人都在做什麼她不清楚,但是,絕對不像她這樣備受呵護,不知人間疾苦。
「我們家一票牛郎,我媽早就看不順眼,要不是她年紀大身子又不好,她會再接再厲的生,直到蹦出一個沒小雞雞的女生,幸好遇見你,你是我們家兄弟的救星,火家的一枝花,不寵你要寵誰?」一群臭男生,看久了不生厭才怪。「我很幸運。」
「你是逢凶化吉的幸運兒。」火雪城不經意地接話。
逢凶化吉。這句話勾起她遙遠的記憶。
「逢凶化吉跟掃把星……」她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火雪城從照後鏡瞧見紅綾突然低迷的情緒,感到不解。
因為純真,所以她不懂掩藏。要不是她早有命定的人,火雪城相信自己會喜歡她的。
為了大局……唉,非分之想還是想想就作罷比較好。
第六章
火觴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知道他置身何處,就連他最親近的幕僚精英也一無所知。
點三八的手槍毫無防備地扔在床頭,它的主人放心的倒頭大睡,沒有開燈的房間就像他安眠後黑色的夢境。
他是睡下了沒錯,但全身的毛細孔卻無比清醒,冷氣機的運轉,空氣中微粒子的改變,他清楚得很。
呼吸中,有某些不屬于這房間里的氣氛改變了。有人握著門把試圖進來。
他的手模上那把手槍。
火觴一躍而起,光果著上身的他只穿一件寶藍呢的緊身褲,晶亮的皮帶在黑暗中閃過光芒。
他貼在牆壁上,槍已上膛,臉上沒有絲毫睡意,比完全清醒的人還有精神。
門被打開,那人先是探出他人見人愛的頭顱,又騷包的把大腿伸進門,簡直把火觴當嫖客對待。
一發子彈擊中牆面,四濺出來的水泥屑差點打在他細皮女敕內的臉上。
他神色不變,眼皮撩也沒撩一下。
「我沒有叫雞。」火觴把槍頂在他腦門上。
他眨著比女人還俏麗的睫毛,根本不懂什麼叫恐懼,也仿佛沒听懂火觴語意中的嘲諷,居然用手指撥開若不小心走火就會要人命的槍管。
愛穿白衣白褲的他,雖然年紀輕,玉樹臨風的氣質宛如優雅的貴族。
他瞄來瞄去,揀了塊自認還算干淨的地方坐下。
「你……到底是誰?」那純淨如嬰兒的臉好像在哪見過。
他無意表明身份,要火觴猜。
「安琪?」火觴的臉上逐漸爬滿驚訝。
火家的麼兒火安琪,從小因為受到不明的刺激,喪失七情六欲,有時候連話也說不全。
「你是怎麼找來的?」
火觴離家多年,早把弟兄的臉孔忘得差不多,一見到麼弟,卻是很快就認了出來。
血緣實在是妙不可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