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她說的是哪門子任性的話!左岳原來理也不想理,但是,射進他腦子的「妹妹」兩字,卻讓他猛地一震。
他拍在水面的手落空了,恍惚間,听見小時候妹妹的哭聲,她一直哭喊著不要走,滿臉的淚痕。可是在佛烈德重男輕女的觀念下,他被留下了,他惟一的妹妹卻只能黯然跟著病弱的母親離開,這一離開,就音信全無了。
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攫住了他,當下,他失去了判斷力,一個鷂子翻身,他以為身在淺水處的無暇不會有事,浪里白條得直往曹漁陽游去。
不管她話中的真實性有幾分,把她追回來問個清楚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妹妹,她是怎麼曉得的?心中充滿疑問的左岳抓住了嘴角泛笑的曹漁陽。
「哈啾!」接二連三的噴嚏打得打盹的小黑清醒了過來,「咳咳咳……」濕著卷發的無暇擤著發紅的鼻子從浴室出來,她身上披著大浴巾,懶懶地倒在花床上。
「綠。」小黑飛到她床沿。
這麼虛弱的綠,它從來沒見過,自從她呱呱落地,體力就異于常人,別說咳嗽、打噴嚏,就連流鼻水也不曾有過,她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頭發是濕的,應該擦干,要是嫌麻煩用魔法也行啊。」
無暇星眸半睜,眼前一片朦朧。「是你喔。」她覺得喉嚨一陣刺痛。自從爬上岸喉嚨就作怪到現在。
「除了我,你以為會是誰?」小黑歪著頭,使壞地說。
「說的也是。」無暇潮紅著臉,有氣無力地回答。
咦,這不像綠的作風,往常的她要是听到這種話,不反過來削它兒句絕不甘願的,沒有絲毫火藥味,太不像咧!它用臉頰去觸踫她的,嘩,好燙!「呱,你生病了!」
「我知道,你好吵,吵得我耳朵痛。」她的氣息紊亂,從海邊回來就不對勁了。
包嚴重的是她的魔法失靈了,再專心的把咒語重復又重復,還是沒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黑拍翅亂飛,急得跟鍋上的螞蟻差不多。
魔女生病,它擔心了,這是不好的兆頭。
它一直以為無暇只是貪玩,這下玩出火來了,火燒,它該怎麼辦啊!天書!它靈光一現,「綠,你撐著點,我回時間廊去討救兵。」
無暇听得模糊,她的頭從隱隱作痛轉成劇痛,渾身的酸痛使她手腳發軟,鼻子不通了,只能靠嘴小口小口得喘息。
「左……岳、左岳——」她對著天花板呢喃。
她渾渾噩噩,沒發現她身邊的花瓣不如原來的新鮮妍麗,已經有凋零枯萎的趨勢,她什麼壞事都沒做,天卻要來收她了,不公平!她閉眼,左……岳,快來!朦朧中,有陣狂風刮了進來,吹得屋里頭的小擺設 啷作響,掛在窗口的風鈴更是刺耳。
「我終于找到你了,綠!」起先是一團不清楚的綠霧,隨著人形逐漸穩定,風止息在一個拔塵超俗的人身上。
「瞌睡蟲,快起來迎接我,裝蒜,打你的小屁屁喔!」
他長得極高,約莫一米八五,酒紅的老爺褲,吊帶里是包頸的水洗絲白衫,一雙復古鹿鞋,有著中國古文人的溫雅蘊藉,玉樹臨風的風采潤澤得從他身上放射出來,彌漫著動人心弦的氣質。
「誰……」那熟極的聲音撬開她心中記憶的大門,盡避意識不是很清楚,疲憊的跟還是睜開了一條縫。
「你的情況不大好喔,怎麼我剛找到你,你卻變成這個樣子?」他孩子似的蹲下來,偏頭,凝視無暇無力舉起的頭顱。
「石頭,是你,你回來了喔,」無暇無神的眼恢復不少光彩,那是看見遠游家人回家的色澤,她伸出滾燙的手。
叫石頭的男人一只手就包住無暇整個手掌,他還有心開玩笑。
「哇,好燙,火力足以烤熟沙嗲肉串了。」那是他最新迷上的食物。
「我生病了。」這個名詞對他們來說應該是不存在的,拿出來說,除了新鮮感以外,還有自嘲。
「你做了壞事,對不對?」
「你還是聰明面貌笨肚腸的石頭。」愛人是滔天罪惡的是嗎?如果答案是確定的,那她大概沒救了。
「回家吧!」
「是鳳凰女要你來的?」她不想走。
他撥開無暇的劉海。「跟凡人有牽扯是我們的宿命,趁牽絆還不深,撒手吧!」
無心又無欲,才能活得久。
「我想我是離不開他了。」
當她從水中掙出頭來,卻看見左岳向著曹漁陽而去,她的心片片龜裂,失去溫度的身體完全感受不到水溫,這才明白她在無意中,早把自己的一顆芳心系在他身上了。
「綠!」門開處,左岳闖進來了。
他果著上身,身下只有一條泳褲,可見他才從水中爬起來。
他的身後跟著一臉得勝的曹漁陽,不過,她總算還有一些愧疚心,看見躺在花床上的無暇時,漂亮的臉蛋閃過了後悔。
石頭抬頭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又瞧瞧一臉病容的綠無暇,無波無浪的湛黑眼瞳出現了思慮。
「Z,請醫生!」果斷是左岳能成功的很大一個因素,就算他心慌,也能在短時間內把不正常的情緒排除。
「是,少爺。」不曾露臉的人餃命趕緊去了。
第七章
「請坐。」
「我自己會坐。」
「看起來只是感冒,為什麼醫生檢查不出所以然來?」左岳百思不解。
「庸醫懂什麼。」石頭啐道。
凡人以為病不就是生理跟心理的病痛,卻不知道世間萬物那片不被人知道的領域太遼闊了,虛幻玄疑,在冥冥中無所不在。
他們的聲音驚醒了無暇,她緊閉的眼睫掀開,看見的就是左岳跟石頭的唇槍舌劍。
這些人死板得跟僵尸一樣,表面客套,骨子里在互相打量對方,要不是她動不了,肯定當面嘲笑他們,好讓他們下不了台。
她好想動一動,就算一根指頭也好,這麼沉重的身子就跟吃太飽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是相同的,到底她跟什麼犯沖;她永遠都用不完的勁呢?
「綠。」無暇一動,左岳立刻趕到床沿。
「你趁我變虛弱的時候偷偷在我身體灌了鉛喔,想拔掉我這個眼中釘?揮媚敲綽櫸車睦玻?揖涂焱炅恕!彼?鬧幸凰幔?肫鶿??苡嫜艫木低貳?
左岳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以為她還有心情說笑,心亂則煩,往常決戰干里的冷靜全都不見,悄悄握住無暇的手,哽咽了。
「別這樣,你那種表情好像我真的要完了,我是禍害,禍害遺千年,不會這麼容易‘嗝屁’的。」他觸手的溫暖給了她力量,要是他肯這樣一直拉著她,就算少活幾年也無所謂。
「不許說,只是小靶冒,吃幾錠藥丸就沒事,我讓Z回本島去把最強的醫生請來,他就快到了。」
他不明白事情的哪個環節出了錯,她的活潑、她的活力呢,只是小小的濾過性病毒居然有這麼大威力,把他心愛的人整得奄奄一息。
「如果你是出自一時的不忍心,那大可不必,我雖然很不甘心,可是……去你的!我還是不想放手,我就算會死也不想把你讓給別人……」
平息沒多久的氣息像听得懂她語中的愛意,頓時又開始造反起來,豆大的冷汗又從額頭沁出來,紅潮才涌上臉頰馬上又死白下去。
「綠,」左岳一頭霧水。「別隨便給我扣帽子,你說的到底是什麼?」一下,他恍然大悟。「你是指我跟漁陽?」
無暇心中黯然,他們已經快速進展到叫彼此的名字了!「她是我妹妹。」
雖然還須要經過DNA檢測,才能知道曹漁陽是不是冒牌貨,但是,從她舉出的種種實例,那是只有小時候曾經共同生活的兄妹才知道的事實。